邬先生笑了笑,“这叫知己知彼嘛,若是不知道对手如何,又如何走下去?咱们得这个题目,也是无意中,知府大人都不晓得怎么回事。”

    郝县丞在掖县根深势大,在府衙自然也是有一定势力的,不需要影响知府,只需要在关键时候知道一些看似无用的细碎线索就好。

    知府大人独身来上任,并未带家眷,所以后宅书房有专门的书吏伺候。知府大人出题的那几天,虽然没有跟书吏讲什么,可每日看什么书、聊了什么,那书吏却都悄悄地告诉了厨娘,厨娘再借着采买的时候告诉郝家管家,每日里邬先生整合一下这些信息。

    他就猜到了知府大人可能会出这道题。

    这的确是猜题,不是泄漏考题,而且如何猜的也不会让知府大人知道,只当是巧合碰上的,他也没有跟郝令昌说一定会考,只是八成而已。郝令昌就拿了这题目去试探林案首,而要想探知知府出什么题目不容易,可要求证是不是有这道题还是有办法的。

    确定了有这道题,再让郝令昌坐阳数座,这个也不困难。

    难就难在人心易变,谁也没想到郝令昌竟然会头脑发热,直接用了林重阳的文章,凭空生出这些事端来。

    得了邬先生的话,郝县丞就等于吃了定心丸,他林重阳不说是状告哪怕是公开说一句令昌剿袭他的文章,就不能让他好过!

    他告辞邬先生,赶紧去安排妥当。

    林重阳被众人注视着,他是真想拍案一跃而起,痛骂一句“丫的郝令昌真不是东西,居然玩这么一手”

    这家伙不是幼稚,是疯子。

    可自己不能和他一起疯,自己要的是荣耀与远方,而不是为一个两个脑残羁绊住前进的步伐。

    他缓缓起身,朝着众人拱手,“多谢学兄们对小弟的维护,不过这件事……咱们就当不知道,可否?”虽然违心,却不得不如此说。

    “林学弟,为何啊,你现在把文章都写出来,我都可以肯定除了破题一样文章必然也多半重合。”王文远愤愤道:“他郝令昌剿袭得了个案首,分明就是……”

    林重阳朝着他笑了笑,“王兄,他郝令昌是案首,我也是嘛,就算他不是,我也不能得双倍案首不是。”

    话虽如此,可读书人一根筋,总觉得眼里揉不得沙子,他郝令昌居然敢抄袭还抄成一个案首,那实在是让人不齿。

    林重阳继续道:“再者说,这并非泄题,只能说郝令昌运气好猜对题目背了一篇时文,而那篇时文恰好是我的而已,如果时文不是我的而是别的程文呢,是不是就不那么难以接受?”

    在座的诸位,县试也有人靠着猜题背文章高中的,所以林重阳这样一说,他们也就不响了。

    林重阳之所以要如此,也是现实所迫。

    第一当日的文章,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都没见过,告诉沈之仪和王文远的也只有破题,现在默写出来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甚至怀疑现在去找自己那篇文章还能不能找到。

    那日去找黄教授的时候,如果将文章默写出来直接交给黄教授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毕竟那时候郝令昌的文章大家还没见过。

    可当时谁也想不到郝令昌会这样疯狂啊。

    第二,郝令昌做这个事情,他感觉郝家比他更紧张,最不希望声张的只怕也是郝家。

    如果自己沉不住气,露出任何郝令昌剿袭他文章的说辞出去,只会激化矛盾,最后闹大反而不好收场。

    对他来说,如果不能压倒性打击对方,两败俱伤都是莫大的损失,因为他损失不起。

    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他要的是全局,不是眼前一点得失,郝令昌只是他人生路上一块咯脚的石子,他不能为了这一块石子绊倒起不来。

    他要做的,就是微微一哂,甚至不必为其停下前进的脚步,只需要昂首阔步,尽快将他抛在身后即可。

    而郝家也不会没事找事,为了绊住他而伸出獠牙,毕竟郝家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搂住掖县而已,不会主动伸去别处。

    自己不跟他争掖县,所以他有什么理由对自己伸出獠牙?

    更何况按照黄老板打探来的消息,郝家不是无能之辈,如果知道题目,比如会有极好的文章备好,又何须剿袭自己的。

    必然是郝令昌发疯,他这么一发疯,说不定就顺势送了自己一个并列案首呢。

    如果他拿了更好的文章来,自己也就得不上案首。

    这是一种很隐晦复杂又无法言说的事情,林重阳只是自己想想,却不会说出来。

    总之他只需要做出一副息事宁人、委曲求全的姿势即可。这跟和郝令昌互相踹凳子可不一样,那是类似小孩子的幼稚举动,这可就是牵扯家族的颜面和前途。

    他感觉这事儿是郝令昌有亏在先,只要自己不承认,于情于理,郝家也应该按兵不动,感谢他不开口之恩才对。

    毕竟这事儿要是闹开去,可关系府学、知府大人的脸面呢。

    他将自己的意思很明确地告知在座同年,让他们不必在意这一时得失,最后酒宴散场的时候,再次表达谢意,还让二伯安排几辆马车送他们回去。

    林案首这番大气又贴心的招待,众人心里都暖洋洋的,心里就越发把他当成了这一次府试的领头人。

    每一届考试,县试之后案首基本就是本县同年的领头人,府试之后府案首就是。

    只是如今有了俩案首,注定会分成两拨。

    第97章 知府有请

    这次府试一共录取了一百八十人, 但是有机会去府衙拜见知府大人的只有五十人。其他的考生由同知和府学教授联手面覆, 并没有酒宴招待, 其实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

    前五十名考生则在四月二十这日去府衙面覆。

    辰时初诸考生们就陆续在府衙大门前集合,等人数齐了之后在巳时初一起入府拜见。

    林重阳因为离得不远, 所以没有太早过去, 他也不想去早了碰到郝令昌,等辰时正又过了两刻钟他才出发, 这样到了那里和熟人寒暄几句就可以入府, 不需要耽搁太久。

    谁知道他和王文远赶到的时候, 郝令昌几个也刚刚抵达, 两人反而是来了个头碰头,避都避不开的。

    郝令昌顿时脸色一冷, 自尊让他越发傲慢, 状似没看到林重阳一样。

    王文远看他那般,刚要发作,林重阳扯了扯他的袖子, 反而笑得十分亲切,拱手,“郝兄、陈兄。”

    众目睽睽,这么眼睛看着呢, 若是冷着脸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那会传出恶名的,正常脑回路的人都不干这事儿。

    所以郝令昌旁边的伙伴也提醒他和林重阳见礼,免得授人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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