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默默地背诵着乐谱,就好像自己在吹箫一样,渐渐地,居然有低沉婉转的箫音在耳边回响,他想起了林中和看似严肃可对自己格外慈祥的面容、沈老爷子那老顽童似的笑容,又想起了刚穿越时候林大秀那副无可奈何手足无措却又满眼关心的样子,还有那只追自己的大白鹅……

    思绪越来越安静。

    小兵看着昏暗号舍里的少年,双目微微闭着,洁白的面容变得越来越安详,似乎时光都随着他慢下来。

    这不会是妖术吧!

    而林重阳心里已经把唐诗、宋词、什么楚辞离骚的默默地背了一遍最后就背到了庄子,最后心境澄明,灵台清晰。

    脑子安静下来。

    心底却就涌上一阵热流,让他变得愉悦起来,有一种想要载歌载舞的冲动。

    他立刻铺纸、研墨、点蜡、提笔,然后嘴里哼哼着摇滚歌曲,双脚轻轻地打着拍子,同时落笔,笔势随着节拍流出来。

    写完了一篇再接着一篇,状态最好的时候,灵感爆棚,就好似那篇文章原来就存在,只是顺着脑子里的泉眼汩汩流出来而已。

    中间有放头牌的炮声响起,他根本就没听见,也没人能这个时候交卷。

    外面那小兵时不时地回头看看他,就见他奋笔疾书,一边写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时不时地还抬头来看看,他看到林重阳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火苗在里面跳跃,似乎有什么要流出来。

    林重阳看似和小兵目光相交,其实根本是无意识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看不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了外界,忘记了这是考试。

    一支蜡烛还没燃尽,林重阳已经写好三篇文章。

    他将笔搁下,呼了口气,缓缓地笑起来。

    太满意了!

    他这才发现小兵在看他,以为有什么事儿,就无声地询问。

    那小兵也才发现自己居然傻乎乎地看了半天,实在是丢人,赶紧转过头去。

    林重阳凝神留意,听到外面的更夫报时,约莫了一下自己誊抄的时间,决定暂时休息一下。

    上午一口气写四篇文章,腿酸麻了半个多小时。

    下午又一口气写了三篇文章,酸麻得也够可以的,手都抽筋了。

    这一次他索性躺下迷瞪一会儿,休息一下手和脑子,免得等会誊抄的时候出问题。

    门口的小兵完全不知道他是按照什么套路出牌的,怎么说睡就睡!

    你就不怕一觉睡到大天亮?

    林重阳是被那小兵叫醒的。

    “下雨了,下雨了!”

    夹道里负责监考的兵士们尽责地提醒考生们,不过他们都没有林重阳门口这小兵的嗓门大。

    林重阳一个激灵爬起来,看了看外面檐下已经有细流顺着屋檐流下来,再检查一下,果然有雨水开始从号顶漏下来,不多,但是滴答滴答的,如果落在卷纸上那也够倒霉的。

    因为卷子被打湿的话,受卷官收了卷子,会和提调官一起检查,把被打湿的卷子拿出来,到时候蓝笔誊录,单独张榜,文章再好也要降等,甚至可能不予录取。

    那得多倒霉!

    他又把那把大大的雨伞撑开,将整个搁板都罩住,可这样的话点蜡就不那么方便,几经调试,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接受的位置——就是写字的姿势很怪导致手很累,比在墙上悬空写还要累上几倍。

    誊抄完四篇文章之后,手腕已经没了知觉,如果不是平日练字下苦功,今日万万坚持不下来。

    实在是要顾忌的方面太多,速度、美观、字的大小等等,还有不能滴上一滴水!

    为了全面保护卷纸,他只能采取那样别扭的写字方式。

    他正揉着酸麻无感的右手腕,就听见有人惨叫一声,“水、水!”

    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号顶漏了,打湿卷纸,惹得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简直是凄惨无比。

    林重阳试着用左手写了几个字,得益于他平日左右开弓练字,可以将字体写得差不多。

    反正最重要的那篇已经誊抄完毕,并且放进防雨布做的试卷袋里,剩下最后不那么重要的三篇,他决定用左手誊抄。

    如果不是下雨,他绝对不需要这样赶,而那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万一雨布遮不住,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那自己就要完蛋。

    所以他誊抄的时候根本来不及休息,直接一篇接一篇地抄。

    也幸亏他平日练字认真用功,哪怕这样累的时候也能写得端庄俊秀,没有什么差别。

    这一次他写一会儿,略停一下,不让左手也抽筋废掉。

    等他将七篇文章全部誊抄完毕,还剩下半截蜡烛,其实也不过是酉时,可下雨加环境逼仄光线不好,外面已经黑乎乎的。

    他隐约又听见有人做困兽斗似地,好像蜡烛烧光了,结果还没写完文章。

    他心道:这种时候肯定是集中精力做第一篇,反正重首场首卷,要是第一篇取中,其他的大差不差地就行,哪怕真有哪篇没写的,也能靠着第一篇好文章蒙一下不是。

    他倒是不担心无用社的成员,上课的时候大家就交代过的,在状态最好的时候,把最重要的那篇写完保护好,然后再做其他的。

    也多亏沈之仪给他上课,有的没得都提醒过,他有心理准备,所以不至于自乱阵脚。

    否则今天这样又下雨又干嘛的,只怕真的是七篇文章只能写一半,毕竟平日大家练笔也就是一天一两篇文章,何曾这般一夜不睡再来写七篇的?

    誊抄完之后,他就将卷子都检查一遍,其实他每次写完草稿,是检查最仔细的时候,语句通顺与否、修辞恰当与否、避讳注意了没等等,在草稿上仔细修改,然后誊抄的时候一字不错。

    这是他一直以来养成的好习惯,正卷落子无悔,只要写上就没得改。

    所以誊抄完比之后他基本是不去看正卷的。

    这一次他主要看看有没有墨迹或者雨点,确定干爽爽的,然后就小心收起来,再用一个卷袋反套上,避免有一点差错。

    谢天谢地,不用在这里过夜。

    答完题,林重阳又感激不需要考三天,回去可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之前报名的时候询问过,雨布、号顶、雨伞这些是可以留在这里的,等十二凌晨再过来。

    他只收拾了笔墨和剩下的吃食,其他的东西包括手炉也留在那里,来的时候背着的、拎着的、挎着的,东西不少实在是太重,现在考了一天身心俱疲,他根本没有力气拎那些东西。

    他把卷袋仔细地装在食盒里盖住,然后一手拎着一手撑伞,出了号房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撑这把格外大的伞,最后索性将雨伞扔在号房,扯下雨布披在头上、不要淋了脑袋感冒,其他地方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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