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选了块热闹地方,大家从车里搬下吃饭的家夥,各自找了位置,没一会就敲敲打打,吸引来往行人驻足。

    因为国家处於战乱中,即使是往年的最繁华处,也稀疏没多大人气,班主吆喝著走了过场,眼盲的春夕抱著琴开始弹奏,古朴的琴音在空气中回旋,百姓大都不懂音律,却也能被乐音勾染,四周渐渐围拢了人。

    有个人来到场地正中,她围著一身舞衣,水袖在双臂带动下自如地飞舞,细腰柔软婀娜,无骨般展出了各种美妙纤姿,众人立即被肢体吸引,目光紧随著舞者。

    舞者动静张弛,衣袂翻飞的间隙,牵著水袖将面容露了出来,冲众人微微颔首,路人皆是窒息,这舞者生得底子好,是个美人胚子,又抹了胭脂水粉插上步摇,简直是仙子下凡。

    一曲罢了,大家都赞叹舞乐出色,大饱眼福耳福,即使囊中羞涩,也摸出铜钱甘愿授予。

    南宫钻进车厢里,边脱舞衣边掀自己的行李,拉出条白布,在胸前一圈一圈地裹紧,然後换了件带补丁的灰色衣衫。将云鬓散开,抖落珠花步摇,改为简单地束起长发,最後抹掉了脸上的浓妆。他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得熟练迅速,再撩开车帘出来,恢复了男子身份。

    负责击鼓的大哥正在一枚枚细数铜钱,这次非常成功,银子比往常多了好几倍,他见南宫兴奋地凑过来,停下了清数,小声跟他说:“下次别这麽招摇了。”他是指今天南宫太过了,无论是装束打扮还是舞姿。

    南宫拨著碗里的银子,一声声清脆的碰撞很是悦耳:“今天晚上我们能吃顿饱饭。”

    “没跟你开玩笑,”大汉示意前面,“我是怕你惹麻烦。”

    南宫顺眼看过去,班主正在跟一个本地人商谈,本地人後面跟著的那几个,穿著一致,像是有钱人家里的下人。

    为首的本地人面容尖瘦,留著两撇胡子,浑身的绸缎料子一闪一闪的,他趾高气昂地道:“怎麽样?要是演好了,我家老爷一高兴,把你们收在府里养著,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班主一再推脱:“小人们耍的是些粗俗玩意,只能在市井闹闹花样,不敢在老爷面前卖弄,万万不敢的,多谢管家上心。”

    “不答应?”管家小眼睛一瞪,身後的下人们马上挺直了腰,威胁似的摩著拳,将关节压得咯吱咯吱直响。

    南宫走上前,斜著头将管家上下打量了一番。管家同时也在打量他,倒是吃惊了:“你是个男人?”

    “没错,你看走眼了,我不是女人,小心你家老爷倒胃口。”

    南宫凤眼倒立,冷冷瞪了他一记,转而对班主说:“大夥都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班主冲管家抱歉似的作了个揖,回身招呼大家,今天晚饭不必凑合,去店里吃大餐。

    所谓的大餐,也就是青菜豆腐,最多加个肉菜开开荤,但对每天啃干馒头的他们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大家脸上都乐开了花。

    南宫 第六十九章

    齐遥凭借记忆,在两个大石狮子镇守的宅院前下了马,抬头一望,匾额上书有“吴府”两个大金字。

    他上前报了名字来历,小厮一听这位是大小姐的师兄,赶紧进去通报。

    吴老爷前几年去世了,现在的当家老爷是他的独子,也就二十出头,不过娇生惯养缺乏活动,长了一身肥肉,看起来比实际年岁老了不少。

    他正在与婢女们玩乐,听到小厮的传报,心里犯嘀咕:“南山派都解散了,他来干什麽?”於是吩咐小厮把人请到厅里,摸了婢女的脸一把,换衣服会客。

    齐遥在厅里百无聊赖地环视四周,在早些年送师妹回家探亲的时候,师父曾带他来过一次,那时候这里的摆设与现在截然不同,如今倒显得浮华俗气了。

    吴老爷甩著胳膊进来,看到齐遥客套道:“齐大侠,有年头没见了。”

    “是啊,一晃都十多年啦。”那时候这吴老爷还是闹事的孩子,难得还记得他。

    二人寒暄了一阵,吴老爷问:“齐大侠前来有何贵干?”

    齐遥说起来有点为难,十多年前碰上的那件事他还记得,就不知道吴老爷会不会记仇:“南山派解散後,派众四散,据我所知,生活多不如意,所以我想找回师弟重组南山派。”

    吴老爷厚重的眼皮跳了一下:“你要找刘正清?”

    “对,人海茫茫,我寻了许多地方,都没找到他,正好从这里过,所以到府上问问。”

    吴老爷噗嗤一声乐了:“我等了他好几年啦,他一直没来。当年的事你也知道。”他说著!开衣领,脖子上露出片狰狞的伤疤:“他当时手里要有把剑,我早就没命了……当然,我爹为了给我出气,差点将他打死,碰上你们来了不就把他带走了嘛,算他走运,居然还成了南山派的弟子……”

    “他很能吃苦,就是脾气太倔。”齐遥为刘正清解释,小师弟的刻苦是大家看在眼里的,当时跟这吴老爷的矛盾,错不在师弟。

    “是啊,後来又攀上了周首辅,遍地都是他的生意,北阳哪个百姓不晓得他啊,”吴老爷话音颇是讥讽,“我爹怕他来报复,吓得整晚睡不著觉,要不怎麽会这麽早撒手人寰呢。现在好了,他名声臭了,早知道他背叛北阳,还不如那时候就将人打死。”

    “咳!”齐遥重重咳了一声,“投降单景的事,那是师弟的选择,我相信他有他的道理。”

    “到现在你还为他包庇,这样的卖国贼,你让他重组南山派,不怕国人反你们?”吴老爷对刘正清恨之入骨。

    “等找到了他,我自然会问个明白。”齐遥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吴老爷说服不了对方,转而问道:“我姐姐现在在哪里?”

    “她加入了义军。”齐遥知道,师妹鲜少与家里人联系。

    吴老爷干笑著直晃头,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这个姐姐,真的打算与家里断绝关系,改名叫什麽凤凰,再怎麽撇也撇不清她留著吴家血的事实。”

    师妹对家人十分淡薄,自打十几年前回家那一次,不见师妹再探亲,齐遥道:“师妹巾帼不让须眉,是女中豪杰,不适合窝在家中刺绣女红。”

    “你不知道,”吴老爷示意对方错了,“她是气我爹续了两房姨太太。男人麽,多几个女人有什麽,娘又不在了,难道还让爹对著娘的排位守一辈子?我这个继承家业的都不在乎是否会添几个弟弟分财产,她倒先不干了。”

    对於别人家的家务事,齐遥不愿多插话,他倒是猜测到,师妹会那麽喜欢小师弟,或许是因为师弟是个专情的人。

    虽然姐姐小时候撇下他去南山派学艺,但毕竟是一母所出,吴老爷一直跟齐遥打听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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