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他生是纪家人,天资又会差到哪里去。父亲亲手领他上路,悉心调教,他也曾经是让同辈望而生畏、望而生羡的天才少年。

    可是年少时有多风光,打落凡尘后,就有多痛苦、多绝望。原本唾手可得所以不加在意的剑,此时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不甘心。

    死也不甘心。

    可又有什么办法?

    他的一双手,连养家糊口都很难的。握剑,却是想都不敢想。

    那点不甘心,便与那许多的痛苦、绝望一起,随着时间的消逝,烟消云散了。

    他认了。

    认自己是个废人,从此与纪明尘云泥有别。

    此时捧着这本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武功秘籍,那点不甘心又争先恐后地从心底里冒出来:魂剑流!修真界还没有人试过的!不但可以重新成为一个剑修,说不定哪天连纪明尘都打败了,也犹未可知!纪明尘再厉害,也不过拼个天下第一,而自己要是修得好,那可是一派宗师!像嬴左那样,五百年后大家提起他的名字,都是咱们灵剑道开山立派的祖师爷,天下剑修共同的老师!

    子衿捧着《灵梦武笃》,做着白日梦,竟是激动得整个人都发抖。

    一边做白日梦,一边用濡湿的眼睛深情款款地望着纪明尘,倒是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模样。

    半晌他突然回过神来:“咦?这跟你把我锁床上有关系吗?”

    纪明尘淡然道:“魂剑流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出窍。阿桓说很少有人做得到生魂离体,就算是他们乔家,一代中也只有那么一两个能做到。”

    “那怎么办?”子衿被他说得神色焦急,“我这辈子都没有出过窍,做梦都很少做的。”

    “《灵梦武笃》里倒是有详细的要诀。扉页上说只给死人练,大概是因为活人极少有这个心气,可以忍受魂体相剥离带来的疼痛。”

    “我可以。”子衿笃定道。“我是个废人了。只要能让我再御剑,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纪明尘点点头,眼中透露着赞许:“阿桓说,生魂离体后,有三难一防。一难是行路难,即离体不远;二难是久留难,生魂离体容易散溢,最多一刻钟,不能再久待;三难是整全难,在人看来普普通通的东西,也极有可能伤到魂魄。”

    “一防又是什么?”子衿细细询问。

    纪明尘沉声道:“夺舍。”

    子衿咽了口口水。

    孤魂野鬼,妖魔鬼怪,甚至于作祟剑灵侵夺人的身体,不是没有的事。

    纪明尘蹲身握住他的脚踝,用拇指轻抚脚环纹路:“这上头是乔家的退煞符。”

    子衿哦了一声,意有所指地瞥他一眼。

    绕了那么一大通,锁他竟是为了……

    “辟邪啊。”子衿闲闲地摸了一颗瓜子,塞到齿缝中间,清脆地一声嗑,“退煞符拍我身上不行么?”

    装。

    就知道装。

    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你懒散放赖,父亲临终前要我督你修道。你已经荒废了十年,再不好好练出个门道,就别想踏出这道门去逍遥快活。”纪明尘义正言辞地说完,在他身边盘腿坐下,翻到《灵梦武笃·出窍篇》,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无视书边页无名前辈“胡说八道”的批注。

    说罢自己打坐练功,竟是开始修炼内力。

    子衿白了他一眼,心说:“神经病啊!把我锁在床上,竟是要一起用功!”又好气又好笑。然而心中却熨帖得很。

    在他都放弃了自己的时候,纪明尘没有放弃他。

    他也从来没有看轻过自己,做出践踏他自尊的事。

    不久,纪明尘听到他凑到耳边,轻声说:“谢谢哥哥。”轻轻软软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爱娇。

    纪明尘攥紧了手指。

    七日后,子衿第一次魂魄出窍。

    他站在床前,看着自己和纪明尘肩并肩盘坐在床上,心叹果然是亲兄弟啊,连打坐的姿势、表情都一般无二,乐不可支。他绕着自己转了三圈,心叹“老子长得真俊啊”,然后凑到纪明尘身前喊他:“纪明尘!纪明尘!”

    纪明尘依旧闭着眼睛顾自运功,不理睬他。

    “好绝情啊!我的魂魄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我。”子衿玩心呼起,伸手一弹他的额头。

    纪明尘猛地睁开了眼睛。

    扑面一阵风来,子衿轻飘飘被扇到一丈开外,感觉头晕晕的:“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灵压?”大能高手,正气充沛,不管生灵死灵都不易靠近。

    “好凶啊!看来以后碰见你,要有多远离多远了!”子衿笑道。

    纪明尘自然是听不见的,眼光却定定地看着他的方向。子衿低头看看自己,难道他现在不是透明的么?正当他怀疑他这个哥哥什么时候开了天眼,纪明尘的目光滑向左右,最后推了推自己的身体:“阿檀。”

    他的身体现在就是具空壳,一摇就直挺挺栽倒下去。纪明尘将他搂进怀里,叫了两声,用手指探了探他的呼吸,然后抬头四下一扫:“你在哪里?听到就赶紧回来。”

    子衿乖乖附体。纪明尘还在东张西望,他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看哪儿呢,我在这里。”

    四目相对,他才觉得此时的姿势相当暧昧。他枕在纪明尘的腿上,手还捏着他的下巴,纪明尘眼中漆黑如夜。

    “我……”纪明尘才说了一个字,怀里的人又一次眼珠朝上,只剩眼白。

    纪明尘:“……”

    子衿的魂魄冲出门外。

    刚才不妙,很不妙!纪明尘似乎要说些什么难以追回的话,所以他下意识就跑了。

    来到室外,他很快就被前所未有的体验所震惊。他的五感无限扩张,他能感觉到头顶明月朦胧,清风流过身体,螽斯振翅、地鼠奔行都是如此明晰,一时间忘乎所以,在云中阁中飘来荡去。不知怎么飘到了听花院中,宋诗、翁故凡、乔桓以及李逸芝四个正在打牌九,碰来碰去的。原本翁故凡和乔桓是很讨厌宋诗的,但是有李逸芝从中斡旋,倒也不打不相识。何况三个人年纪都还小,打起牌来还管什么“你捅了我师母一刀”、“你师父捅了我一刀”,胡了再说啊!成天闲着没事干,就玩到了一块儿。

    此时子衿甫一进门,乔桓就猛地转过头看着他,脸色惨白。

    “你看得到我啊?”子衿亲亲热热地飘进去,正想拍拍他的肩膀,还没触及就被一道光弧弹开,疼得他大叫一声,翻滚着落到院中。

    “呕——”乔桓弯腰便吐。

    宋诗把牌一推:“清一色,十八台,来来来给钱给钱——输了就输了呗,装什么病啊!又不要你掏钱。”

    乔桓面色惊恐地抱住替他抚背的翁故凡:“师兄!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李逸芝正摸钱给宋诗,闻言一抖:“别……别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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