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侧过头去,立时便将熟睡中的皇太子一并瞪醒。

    景言笑得如沐春风,一个翻身压住白灵飞:“怎么﹖昨晚相公还没满足你﹖”

    皇太子一点不介意被打扰了清梦,俯身便索了一个甜蜜又漫长的早安吻。

    白灵飞甫碰到景言的唇,整个人就已微微醉醺,连呼吸都显得急促,情不自禁便反吻过去。直到有一双手在他身上胡搓乱摸,他才发觉不对,用尽气力挣开景言,微弱的抗议:

    “……你是练武的,到底知不知什么叫节制﹖”

    景言微微瞇眼,“不知节制的不只我一个,昨晚有人整副身子缠上来要了几次你记得么﹖”

    欵﹖殿下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他将平生的演技都浓缩在清澈又纯真的眼神中,比一招“无蕴”还要杀人于无形。

    皇太子一看,嗓音顿时暗哑下去,连笑容都多了几分危险意味——

    “看来是我记错,那是一个很香艳的春梦而已,可惜你没有梦到,真是平白浪费了。”

    少将相当满意,正要撑身起来,景言却轻笑道:

    “所以我要再狠狠喂饱你,好让你可以重温我昨晚的旧梦。”

    ——所谓不作不死,最后白灵飞始终没看到建中城的早晨。

    当他真正能下床,城内早已日上中天,而罪魁祸首却不知影踪。

    他对着一身的痕迹欲哭无泪,连镜也没敢照看,匆匆梳洗穿好,熟悉的脚步便已入房。

    “我说你——”白灵飞微微愕住,几息后才指著来人呆呆道:“……你明明这么欠打,却从来没人敢打你,我现在终于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在他面前的男人长得黝黑,不仅凶神恶煞,更穿了一套破衣,袒胸露臂,比集贤巷里的大汉还要粗犷。

    那人微一挑眉,神情跟景言完全重叠:“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帅,别人不敢打脸。”白灵飞果断点头道。

    景言为之失笑,将一堆穿的吃的都放在桌上,先把吃货的胃照顾好,等白灵飞吃完早点,才将他的脸扳过来左右打量——

    “这张脸不行。”

    白灵飞活了廿一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说他的脸不行。虚心纳言的少将一脸凝重,认真的低问:

    “怎么不行﹖”

    “你这副皮相一走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来勾搭,这样我们怎么能低调混在城中﹖”

    “……”你明明就逼我当过花魁,现在才来吐糟颜值真的好吗﹗

    景言摊开一堆工具,白灵飞一时好奇,便拿起来逐盒研究:“你在哪里买来的﹖我在晋阳也没见过这些好东西。”

    景言淡然瞥他一眼:“偷的。”

    白灵飞对皇太子的教育十分头疼,“……你不能见这是长孙凯的城,就随便去占别人便宜啊。”

    景言的变装之术实在不简单,他本人的俊脸竟被易容材料完美盖去了,然而他对白灵飞却下得轻手,左挑右选之后,始终只是拿了一盒炭粉,随意往他脸上拍了一些就完事。

    “就这样﹖”白灵飞愕然问。

    景言忍笑低道:“就算你舍得这皮相,我也舍不得弄丑你。”

    建中并非高规格的军事据点,城内东西南北四方都有市集,反而更像一个商社林立、店舖遍街的平凡城池。两人经一轮伪装之后出门,在街上漫无目的逛了几刻钟,白灵飞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探情报﹖”

    “最珍贵的情报只能在街上听来,你以前在晋阳打听安若然消息的时候不也一样么﹖”

    白灵飞哑口无言。

    景言混在街上的人群中,光明正大把他揽过来。

    “我是想你真正休息,你这几个月绷紧得太厉害,连做事都开始心浮气躁,就算留在前线,又如何能冷静指挥大军﹖”

    “我想尽快赢到此仗。”白灵飞稍稍放松下来,挨在景言胸膛,眼神有些浮散失焦。

    右颈的烙印已侵蚀全身,快要主导他的所有情智。从巴蜀到汉中,他再没法控制心内的杀欲,躁动一次比一次剧烈,每回攻城的画面在脑海混沌的黏成一片,往往在杀俘屠关之后,他只能握剑站在原地,茫然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

    即使用尽每分每刻去忏悔,他始终阻止不了下一场屠杀。

    但他只能如此。

    可以清醒的时间愈来愈短,到了最后,他连记忆都不会有,有的只剩一具只懂挥剑的傀儡——

    那个时候,就是他必须离开景言的日子。

    他终究给不了终生。

    他唯一可以留给景言的纪念,只剩那个要并肩开创盛世的承诺而已。

    “傻瓜,我们自然会胜的,你这么焦急干什么﹖”

    景言这就更光明正大,当众就亲到他脸上。

    白灵飞心里堵得泛酸,最终只能勾起一笑:

    “……战场变量难料,既然上天还让我活着,我想趁现在,可以为你多做一些。”

    周围途人都对他们投以异样目光,景言将白灵飞的竹笠压下少许,然后贴在他耳边淡道:

    “你听到么﹖城里的食馆都在传我被召回平京的消息,青原想必是用春日楼的力量,把仪雅远赴汉中一事在北方压住了。来回平京跟汉中至少一个月,在此之前,我理应不会出现在前线。加上南楚军亦要回复元气,我们的时间很足够,不需匆忙就走。”

    “……我明白,可是这几天我们又该做什么﹖”

    “我们现在是普通人,你去问一个皇太子该做什么﹖”景言低笑,道:“晚上才是探子出动的时候,白天你负责安排节目,如果想不了,我们就回客栈做些有意义的事。”

    “……不用了,我觉得城内很多东西都更有意义。”

    白灵飞一听便知不妙,然而他在街上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有啥消遣可以满足皇太子。到了最后,他索性便埋在景言胸前,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连头都不想抬半下。

    忽然有阵刺鼻浓烈的味道,白灵飞精神一振,立刻便拖住景言从街心拐到一旁。

    两人双双进了山门,却双双在大雄宝殿前的香炉愣住了。

    ——那是真正的慌不择路,因为他别的不选,偏偏带着不信鬼神的皇太子进了庙。

    “这庙拜什么﹖你来介绍一下。”景言笑着问他。

    皇太子的眼神无非刻着四个字:你蠢哭了。

    白灵飞勉强的笑了笑,“进庙不一定要拜神的。”

    庙内都是来烧香求神的信众,他环目扫视,忽然拉皇太子来到一角——

    “求签﹖”景言一脸玩味,看着榕树下的小摊档。

    白灵飞猛然点头:“你不觉得很有意义吗﹖”

    景言当然不会扫他的兴致,这就带他来到庙祝跟前,大马金刀的坐下去:

    “先生,这签怎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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