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西不哭也不闹,目光呆滞,中了邪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邵一乾,把他看得全身发毛,他心里直吐槽:“我又不是丝袜。”

    她起身后,在柜子的后箱里还有一个蓝色布包起来的东西,被什么人一股脑儿团起来丢在柜子里。

    邵一乾上手把那蓝布包抖搂开,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全是银白色的刀子、剪子、钳子、钩子,一应俱全。

    陈萌识货,他把手在自己裤子上狠劲儿蹭了几下,两眼放光:“乖乖,这玩意儿值老钱了。”

    邵一乾没工夫跟着不分场合的二百九一般见识,伸出手在李西西眼前晃了晃,打了个响指,试探道:“你妈叫我给你带的那对耳钉我给你放教室了。”

    这句话比十万句“傻逼我们快跑吧”管用多了,李西西浑身机灵了一下,立马跳了起来,眼睛瞬间长在了脚上,跑得十分迅猛。

    几个人前前后后你追我赶地跑到有人来往的大道上,中途硬是把非要去教室取耳钉的李西西拉回来,等到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

    邵奶奶找不到人急得团团转,看见俩小不点儿一前一后跑回来,一人一身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跟丢了魂儿似的,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着邵一乾的如今的样子,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

    邵一乾是邵家独苗,却没有继承邵家男人特有的浓眉大眼,反倒从他妈那里继承来了一副妖气十足的狐媚脸。

    他小的时候还不大明显,和周围的孩子没多大差别,到七八岁上就开始有了以后模样的端倪,端的一双异常明媚的桃花眼,连生气的时候都不自觉先含三分笑;一副刻薄相的薄嘴唇,薄耳垂,没福相。

    男生女相,这种人总是处在两种极端上。

    要么就异常地狠毒,对别人对自己都下得去死手,容易在一片死地里杀出一条血路,在绝处逢生前会拼命撑着一口气,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更容易剑走偏锋,说直白点儿,就是容易学坏。

    要么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软蛋,靠天靠地靠别人,就是不靠自己,活着就是一摊烂泥巴,没脾气,没血性。

    别看他现在挺会耍小聪明的,将来还真说不好。

    于是邵奶奶不知想到了什么,从案板上抄起擀面杖,点点这一对叔侄,指了指墙角,气势汹汹地道:“成天价儿就知道给我惹是生非,消停儿地给我待在家里能少一块肉还是能咋的?屁股上长刺儿就算了,脚下穿的还是风火轮……”

    邵奶奶还没嚷嚷完,老陈他婆娘来了,亲自跑来借韭菜。

    女人在一起就话多,老女人在一起,话就是铺天盖地得多,东家长西家短的芝麻蒜皮事儿得按吨来计量。

    说着说着就说到李家的小姑娘失踪的事儿,街坊邻居那小道消息都坐波音747过来的,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嘴长耳朵尖的大老娘们儿都知道西西回来了。

    不过听说是人有点儿傻,眼珠子都不会转,也不眨,眼泪哗哗直往下淌,表情都是僵的。刚才还请了老陈过去。

    那边俩大人在八卦,这边俩小东西乖乖地贴着墙站。

    邵一乾习惯了挨揍,显得很不以为意,十分无聊,就伸手揪了一把言炎的小辫子。

    言炎一言不发地把自己辫子夺了回来。

    邵一乾手贱,又揪了一把,又被言炎夺了回来。

    邵一乾觉得特别好玩儿,又上手拽了一下。

    言炎扭过头来,抬起眼睛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道:“你再揪我小辫我就生气了。”

    邵一乾被他那公事公办的模样逗得十分想笑,第四次伸手才伸到一半,突然遭遇到一下暴击——邵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用擀面杖抽了邵一乾的手心。

    这次挨打的氛围较以前许多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邵奶奶全程都没有表情,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怒色,只管一下接一下往他身上抽。

    以前邵一乾干了坏事,知道自己挨揍是因为什么,通常会卖乖讨好的讨饶,口头保证做得十分诚恳,要么就死鸭子嘴硬的顶嘴。

    但这次他一声都没吭,小聪明全都不要了,咬着牙憋着一口气儿忍着,全身都开始发抖,眼神却还很倔强,透着一股狠劲儿。

    这么相顾无言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老半天,只听一声响,擀面杖脱手飞了出去,砸在了大梧桐树下的洋马上。

    邵一乾百牛拨不转的犟脾气上来了,赌气地走过去把那擀面杖捡起来重新递给邵奶奶,眼神异常明亮,似乎燃着两簇跳跃的火苗。

    邵奶奶没接,倒腾一双老寒腿回到屋子里,等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张白纸和一盒红印泥。

    邵一乾很摸不着头脑。

    邵奶奶把那印泥打开,二话没说,拉着邵一乾的手往里一摁,确保整个手掌上全都站满了印泥,往那张白纸上摁。

    纸上出现了一个上下两半截儿的手掌——邵一乾是个断掌,横贯掌心的那条线从手掌的一侧直直穿到了另一侧,端的是个教科书式的穿心纹。

    ……总之老少俩这一出默剧演得稀里糊涂的。

    邵奶奶把那白纸一板一眼地叠好,一言不发地塞进了邵一乾的裤兜里,这才说:“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邵一乾身上的孩子气体现了个十成十,噘着嘴,用进教室前喊“报告”的口吻说:“我没错!”

    邵奶奶在他后脑勺兜了一手:“你没错我能揍你?你还小,还不太懂。等到将来你长大了,或者再稍微懂点儿事,你就知道你存在的每一天都不独是一个人,哎……你懂个屁,你就知道逞个伪英雄,哪里是担当。”

    当谈话上升到这种理论级别,邵一乾的脑子就变成草包了。

    接下来就轮到了言炎。

    邵奶奶还没说一个字儿呢,那小东西嗅到了危险气息,突然扑上来抱着邵奶奶的大腿嚎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还嚎出了一连串字儿:“姨妈我错了我出门前没叠被子我还偷了姨丈的录音机录音机还坏半道上了但是姨妈我门牙磕掉了疼死我了……”

    邵奶奶:“……”

    她弯下腰把言炎拎起来,捏着他下巴检查了一圈,果然,大门牙磕掉了一颗,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洞洞,挺滑稽的。想想她那至今不知身在何方的亲妹妹,最后只在言炎额头上赏了一记脑瓜崩儿,哼着儿歌回到了厨房。

    言炎见好就收,立马收声。

    他站在邵一乾正对面,神秘兮兮地抬起头勾勾手指示意他低头把耳朵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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