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堡的安全,只有金铃知道,这人非但赶不走,且只怕跑了也会自己摸回来。

    倒是阿七回来陡然见了银锁在堡中散步,吓了一大跳,他自己立场特殊,甚或不知该不该抓她,反观旁人见怪不怪,又见金铃在侧,便偷着问宇文这是甚情况。

    宇文道:“谁让你不等我一等?你走之后,马厩里那个跛脚马夫就跟我说昨夜里来的那几位老人家,替我们乌山抓住了魔教的影月右使。”

    向碎玉得信时阿七已睡下,起来之后两人又没交代他相关事宜,是以他倒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知不觉已是秋天。山中的季节总是要比外面晚,满山杜鹃花开了又谢,昨日山上一片通红,今日一场秋雨,杀得满山紫色,明日便退了一层绿,在里面混进了些许黄。

    战线推至鄂州,战况已不如先前激烈,前线武器损失不多,现在工坊已不需要加班便能供给乌山所需。且有余力多造一些,卖给别的依附湘东王的豪强大族,向碎玉从中赚了不少,乌堡库中日渐殷实,粮仓也是满满当当。

    金铃接了向碎玉的来信,亦觉奇怪。她数来数去,有嫌疑者不过数十人,竟猜不出银锁与其中谁暗中有联络。

    她在可能收了好处的乌山旧人与新来的食客中来回排查,挑出其中常往义阳和江陵两个明教有分舵的地方跑的人,范围又缩小了一步。最可疑之人自然是宇文攸和朱白青,可银锁不欲让昔日小伙伴知晓自己身份,宇文攸反而成了最没可能与银锁私下联络之人。

    向碎玉、陆亢龙和喻黛子三人本该今天齐聚此处,现如今就只有她们两人一道上了九凝峰。云海起起伏伏,一会儿将此处完全淹没,一会儿又露出个顶来。两人走过铁索,寻了平日里避风的地方坐下,缩在同一件外袍里。

    金铃趴在她膝盖上,银锁则将她身上怕冷的地方都罩住。银锁咯咯笑道:“你我日日在外幽会,你猜乌山上有几个人知道?”

    金铃懒懒地伸起一只手,掰着指头数道:“大小太师叔,太师父,阿七,四个。我说的对不对?我觉得定然不对,否则你也不会这么问。”

    她心道银锁放在乌山的奸细定然是知道的,转念又一想,这人脸皮薄,多半也不会让教中人知道得清清楚楚,是以只听她接下来怎么说。

    银锁果然道:“还有寒儿也知道。”

    金铃心中一跳,问道:“为何寒儿会知道?”

    银锁却面色如常,不像是要跟她坦白什么大事,“寒儿似乎认定了影月右使便是小龙王……”

    金铃大惊,讶然抬头,道:“你不怕她告诉师父吗?”

    银锁道:“莲儿第一个不信她,斥她胡说。”

    “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当年看着那么惨,如今终于大摇大摆地进了乌山,心机十分深沉。还说你终于得偿所愿,瞧来像是新纳一房妾室,整个人意气风发。”

    金铃禁不住笑道:“她没想到这是少夫人,不是妾室。”

    银锁道:“莲儿斥她胡说八道。”

    “莲儿不信么?”

    “莲儿一个字都不信。”

    “她亦没想到给寒儿全都猜中了。寒儿曾告诉过师父的,师父也没信。”

    “大师姐……”

    “嗯?”

    银锁迟疑道:“我想到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是……太师父说的那事吗?”

    银锁缓缓点头,道:“也不能算是法子,只算是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金铃奇道:“咦,我也有个法子——”

    银锁急忙捂住她的嘴,道:“你我分头写在地上,不可相互偷看,写完再看对方的,怎么样?”

    金铃眯眼笑道:“甚好。”

    她爬起来背过身去,道:“我写在此处,你别偷看。”

    银锁也背过去,捡了一块石头,指着侧边的石壁道:“我写这里,你莫偷看。”

    金铃俯身写就,道:“我写好了。”

    银锁讶然道:“这么快?我也写好了,让我瞧瞧。”

    说罢便回头来瞧她的,她也回头去瞧银锁写的,看完均是一愣,又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道:“就如此甚好。”

    她二人一坐就坐到了晌午,觉得饿了才从锁链走回去,不期然听见阿七惨叫,两人皆惊,往下一看,只见雾气之中隐隐有个人急速下落,银锁动了一下,金铃急忙拉住她,道:“你做什么?!来不及了!”

    银锁愣愣道:“他跳下去干什么?近旁无人,他为什么要往下跳?他有什么心事,值得他往下跳?”

    金铃道:“我下去看看。”

    哭着问道:“师父……师父……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要丢下我……”

    陆亢龙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你小时候也这般胆小,我把你丢在半山腰上,你都吓傻了才自己爬下来,躲在我怀里哭……”

    “我记得,我都记得,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你们都要丢下我……”

    陆亢龙轻轻拍着银锁的后背,他数月前已焚香斋戒问卜,知她此番下山,必有情劫。银锁自幼随他修炼焚心诀,需让七情六欲穿心而过,方能让内心澄净,不留一物,以使这门心法发挥最大的威力。他一直教导银锁体会世间诸般情绪,不论喜怒哀乐,皆可刻意让她体会,唯有情之一物,人力无用,定需天算。此时见银锁如此,也不多问,便让她纵情哭泣。

    陆亢龙觉得肩头渐渐湿冷,叹了口气,喃喃道:“希望为师一番苦心不要白费……”

    银锁正哭得昏天暗地,对周遭一切全然没有反应,后来哭声渐低,竟尔哭晕过去。陆亢龙十分不解,忖道:“徒弟放出去之后,怎么心智退化了……这卦到底对不对?上次哭还是从光明顶撤出来的时候……也不知这次情劫历得如何,是和什么样的小伙……看她哭得这么厉害,肯定是个负心汉。唉,我教堂堂影月右使,竟尔哭得像个……像个……唔……”

    他本想说小姑娘,可是借着月色一看,这个让他骄傲不已的大弟子,可不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么?他方始察觉以前实在是对她要求良多,心中充满了愧疚。

    银锁次日醒来,不复小女儿情态,态度坚决,央求陆亢龙教她武功。她轻功恢复,许多事情也渐渐想起来,武功进展迅速,很快回到了原来的水平,只是内功终究再难寸进。

    陆亢龙又开始愁眉苦脸,胡子长了满脸也不修理,教中众人都以为他为教中大事操心,纷纷向银锁表示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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