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人口中传出:“给江御史送去,围余樵和南都。你……不放心?”

    楼玉是通透人,步莲华也知晓。两人都知道在说什么, 楼玉道:“你人在哪?万门炮的数量我数了, 到时候会和江御史再次核对。”

    步莲华沉吟道:“莫担心, 我不会给我娘。不过我会在你这里留一门,阿兰跟你一起?”

    “暂时一起,等主公到后,我跟江御史拿余樵,阿兰她可能要跟主公走南都。”

    纸片人诡异一笑,楼玉看的心发毛, 又问:“你在哪?真人快些回来。别搞这些,看着吓人。”

    “哦, 想起了。”步莲华道, “你还从没见过我们贺族的纸巫。我小时候都看习惯了, 在稷山上住时,天天与他们一起。”

    楼玉摆手:“你得快些回来。有些话不好在这里说,但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你们贺族出兵了, 你娘快疯了,还想跟着江六军去打余樵……所以你要在主公来之前回来,起码主公到时,你要在殿下身边。”

    也就是说,步莲华要回来乖乖当个质子,好让萧九放心。

    “现在回去不好办啊……”步莲华幽幽感叹,“我手上有贺族纸巫兵,要是和阿兰在一起,主公会更加不放心,何况,我已经不是贺族人了,我为质也没用。”

    “这话说出来,我都不信。”楼玉短促一笑,还要再问,只听纸片人鬼里鬼气幽幽叹了一声,似是耗光了力气,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恰有冷风吹来,楼玉后知后觉打了个寒颤,犹自道:“幸而不是所有的贺族人都会这等巫术……”亲眼见贺族此等诡异奇术,楼玉终于明白,为何一向无所畏惧的主公,会打心眼里怕贺族。

    萧九曾对萧宛说过:“郡主与万归雁交好,这是私情,但贺族仍是云州巫族一脉,鬼术奇巧多得很,加之全族皆兵,今日跟你交好,是你的助力,明日翻脸,明的暗的,咱们恐怕是招架不了,必会后患无穷。放眼今后大局,郡主还是与他们疏远些好。”

    萧宛自是明白,但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对稷山与贺族的向往。

    萧宛喜欢这些,当年天下还未大乱时,只要得空,萧宛每年都会去参加稷山的封山大典。

    别的人知道了首巫的纸巫术,都敬畏有加,退避三舍。萧宛非但不怕,还大胆地扯着纸巫人反复打量,有时还会上手揪纸人扁平的小辫子。

    她喜欢这些,她对贺族那份根子里带的神秘充满向往,那份喜欢是藏不住的。

    那年封山典彩衣舞之后,萧宛嘱咐萧九:“阿九,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从今日起,对贺族的警惕和提防,我都交给你来做,我不行……”

    萧宛笑着叹气:“我是真喜欢云州,喜欢云山雾绕中半遮半掩诡异神秘又明丽璀璨的贺族。可能我上辈子……是这里的人吧。我知道,贺族很危险,归雁也有称雄一方的野心……我无法冷静去谋划什么,所以这些事情,就交给你吧,你可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楼玉回营后,简单与阿兰说了,阿兰捏着楼玉给的那片纸,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也没个动静,悻悻道:“又胡来,那个神神鬼鬼的老巫给的东西能要吗?当初还不与我说……”

    楼玉:“比起他,殿下现在更应担忧的是贺族兵。”楼玉指了指帐外,营地南边不远处正是万归雁带兵驻扎的地方。

    阿兰点头:“我知道。我爹的密信到了,想来给万归雁的军令也到了,让他们驻守此地,我们继续南下。”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楼玉神色担忧,“大娘想杀进余樵,给月霜……给月霜……”

    他努力了两次,仍是没能把话完整说出来。

    终究还是,不敢提起她的名字,不敢想起她……再也送不出去的情与悲伤搅在一起,堆在胸口,卡在心尖上,一点一点,如同矬子,慢慢磨着。

    楼玉搓了把脸,深深吐了口气,慢慢道:“人总会死的。”

    阿兰目露担忧,看他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楼玉,要不要歇几日再开拔?”

    楼玉缓慢摇头,苦笑:“殿下,我不敢停下来……”

    阿兰喉咙发紧,艰难说道:“我能理解……”只是他看起来真的很憔悴。

    楼玉转身要走,步伐不稳,阿兰看他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轻轻说道:“我爹是楼家旁支,我也是楼家人,小七,你是我的亲人,记得吗?”

    楼玉微愣片刻,失笑道:“知道。”

    阿兰一股脑说出来:“我与你一见如故!你是我见过最光彩夺目的人!你身上有亲人的味道!”

    楼玉点点头,知道她这是担忧他。

    楼家人都不在了,他最爱的也不在了。

    孑然一身,从此以后,亲友至爱皆与他阴阳两隔的痛苦,只有自己慢慢舔尝。

    阿兰指着自己,说道:“楼小七,我,你,咱家人,懂我意思吗?我爹防着贺族,防着苏家,防着姚老,防着所有,他唯独不防你,因为你是家人,你是楼玉,我们是一家人。”

    她这是告诉楼玉,他不是一个人,还没有到怀大悲却无人可诉说的孤苦地步。

    楼玉欣慰一笑,微微点头,轻声道:“知道了,阿兰,我没事……谢谢。”

    次日清晨,玄黄弓比萧九先到。

    阿兰摸着这把玄黄弓,心中感慨万千,歪头与贺然说:“他们有没有与你讲过,我是怎么从南都到北朝来的吗?”

    “听过一些。”贺然说,“少主到龙泉宫拿玄黄弓,把你带了出来。”

    “玄黄弓是我给他的。”阿兰拿起弓,眯起一只眼睛,微微倾脑袋,比划着拉弦,又道,“如果当初我手中没有玄黄弓,你说,他会带我出来吗?”

    “必然。”贺然回答,“殿下,暗门在龙泉宫虽然不好搭线,但只是拿个弓而已,说来也不太难,这种事情,本不该让少主同去。”

    阿兰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你是说,他是为了帝王命去的?”

    贺然微笑道:“伪帝有帝王命,但紫气不盛,南都上空的帝王紫气还不比余樵多。一年多前,少主在稷山远眺,南都紫气冲天而起,暗门急忙报回昭阳……主公原本不在意。而后,前辽一统之帝御用的玄黄弓,被南军发现,王临把玄黄弓送到了南都哄伪帝开心,传言四起,得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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