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让三娘子改了孤拐偏僻的性子。天可怜见,如今为了宋王……皇家的赐婚,以三娘子的身份,也许还有抗争的余地,贺兰初袖一个孤女,能有什么法子呢?

    心里越发为贺兰初袖打抱不平。

    贺兰初袖察言观色——陆静华为人有侠气,好怜贫惜弱,她是知道的——只笑吟吟道:“你好事将近,难得还能出来一趟,日后……可就多有不便了。刚巧,昨儿三娘画屏阁里的樱花开了,我带你看看罢。”

    樱花花开繁密,几不见叶,洛阳城里贵人多爱牡丹,但是樱花也很受欢迎,只是通常所植,或粉或白,嘉敏窗前那树,却是难得的绿樱花,花开如雪,偏又染了极浅极浅的粉绿,仰头看时,整个天色都明丽起来。

    陆家并非没有底气,比起南平王早年落魄,陆家好歹一直架子不倒,只是……陆静华并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宠爱,哪怕她有皇后之份,也没有过一个人,将天下的珍宝捧到她面前,任她不屑一顾。

    “那时候我和三娘还在平城,”一面走,荷兰持续同她说:“姨父在洛阳安了家,虽然没有接我们过来,但是这院子,是一早就置好的,你看这树,这花,还有屋里摆设,仆妇侍婢,每日洒扫。”

    陆静华微微侧脸,想,都是为三娘子准备的,花,树,院子,一应摆设,仆妇侍婢,她如今该被呼兰陵公主了,那贺兰初袖呢?她与她一起长大,情逾骨肉,就活该鞍前马后,殷勤得像个小丫头么?难为她宠辱不惊。

    第137章镜花(二)

    正思量,忽然斜地飞出个小丫头来,没留神,一头撞到陆静华身上。陆静华被撞了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贺兰初袖大惊,赶忙扶住。身边瑞香上前一步,怒声斥道:“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么!”

    那小丫头惊魂未定,也不敢抬眼,只管磕头不止:“娘子饶命、娘子饶命——”

    这时候陆静华已经站稳,看清楚冲撞她的是个不过六七岁的小丫头,瘦骨伶仃,怕得可怜,心道南平王府也没有虐待下人的名声,哪里就怕到这个地步了。方要摆手说“罢了”,瑞香已经抢先开口:“还不快向陆娘子赔罪!”

    “陆娘子?”磕头不止的小丫头嘀咕了一声,十足迷惑,大约是想不明白,自家哪里来的陆娘子。

    瑞香趾高气昂道:“陆娘子可是要做皇后的人!”

    这话要在别人耳中,未免觉得这个丫头太张扬,但是这时候陆静华看来,却只以为,是这对主仆在府中处境艰难,难得来个贵客,虽然略有些忘形,但是这个得意既从她而起,也就不觉刺耳了。

    那小丫头反应却奇怪。她飞快地抬头扫了一眼,像是大大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嘟囔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表姑娘。”全没了方才的诚惶诚恐,斜着眼睛打量陆静华:“不是说,皇后姓谢么。”

    陆静华:……

    瑞香杏眼圆睁,叉腰要与她分说个明白,贺兰初袖却只柔声道:“瑞香,我和陆娘子看完樱花就要回去了,你先回房中备下小食。”

    瑞香怒气未消,到底福一福身,不情不愿去了。

    贺兰初袖这才轻声细语对小丫头说:“没事了,你下去吧。”

    小丫头哼了一声:“又哪里来外三道的陆娘子,真把自己当正经主子了!”也不行礼,扬长而去。

    陆静华脸色直发白,贺兰初袖忙安抚道:“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听风就是雨的,陆妹妹看在我的面儿上,莫要往心里去。”

    陆静华不语,良久,方才叹了口气:“太后的话,我也听到了。”

    “太后……”贺兰初袖一时语塞。也许是在懊恼传言太广,论理,不该让她听都这等话,也有可能是在斟酌用词,到底顾忌太后身份贵重,最终只道:“都是蝼蚁之人乱嚼舌根,妹妹何须在意。”

    “不,我听得真真儿的,祖母和婶娘闲话,太后是真真的说了这话,母亲还为了这个和祖母怄了一场气,”陆静华固执地说:“她说,早该定下谢姐姐。”手里绞着丝帕,已经不成样子。

    这些话,在她心里已经酝酿了好多天,只恨没人说,也没地儿说。她还须得硬撑出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维系表面的喜气洋洋。尤其不能让母亲察觉,母亲原本就很担心,也很忧虑了。

    贺兰初袖静了一会儿。大约是以她的聪明灵秀,也有束手无策,无从开解的时候,陆静华想。然而她到底开了口,她说:“我听说前朝的时候,有太傅曾问自己的子侄:其实你们有没有出息,和我什么相干呢,可是为什么,我总希望能够把你们培养成出色的人才?”

    陆静华睁大了眼睛。

    “左右子侄一时都无言,唯有一人,站出来回答说:那就像是芝兰玉树,人们总希望能够生长在自己的庭院里。”贺兰初袖微笑起来:“谢姐姐当然很好,很出色,可是陆妹妹也毫不逊色,不然,陛下与太后,为什么会选陆妹妹为皇后呢?只是,太后就如南朝的那位太傅一样,总希望陛下身边有更多好的小娘子。”

    不不不,陆静华想,他们选我,不过是因为、不过是因为……“再说了,老人家一时有口无心,陆妹妹就不要多想了。”贺兰初袖又补充说。其实太后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还远远称不上老人家。

    贺兰初袖顺势岔开话题,指点给陆静华看王府里诸般奇花异草,一面说,一面带她回了房。贺兰初袖没有单独的院落,她前世原与嘉敏亲近,有嘉敏开口,南平王也就让她们姐妹共住一处了。

    横竖画屏阁地方宽大。

    贺兰初袖屋中摆设简单,用色素雅,莫说与嘉敏比,就是一般闺秀,也有不及。

    陆静华原是个心无城府的人,这会儿倒又把先前的不快抛开,一心一意为贺兰初袖想,怪不得她一向不请她来府中,想是怕她看了寒酸,会在心里瞧不起她——然而南平王府行事,也实在太上不得台面了,不说一视同仁,但是好端端的小娘子在府里养着,何至于就吝啬到这个地步。

    到屋中分了主宾落座,南烛与瑞香早备好小食、瓜果、饮子。瓜果与饮子也就罢了,不过常见的扶芳饮、江笙饮,桃花饮,瓜果有杏子、李子,梨,那小食却稀奇,咸,腥甜,柔韧劲道,生平仅见。

    陆静华细细品味,眉目间不由自主露出惊讶的神气。贺兰初袖笑吟吟解说道:“听说是年前,海客到洛阳,带来许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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