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七个人都愣住了。

    花山书院的考试素来以严格出名,怎么会出现试题外泄的事情。

    这大女孩到底什么来历,竟然公然贩卖考题。

    “少唬人了,花山书院的考试题目岂会轻易外传。莫说是你,便是太女来了,也拿不到考题。再说你又是什么来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邓萍嗤之以鼻。

    邓萍说这话不是没有据,花山书院历史上确实曾经明言拒绝过一位求学太女要求提前拿到考题的要求。

    大女孩似乎早料到有人会质疑这个问题,不慌不忙的一笑,说:“花山的试题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弄!只是这世界上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表姐去年被花山雇……雇做什么我不会告诉你们。不然你们谁透露了出去,我表姐可就倒霉了。反正她可是看过试题的,记住了其中一半,然后抄给我的。”

    说到这里大女孩面露得色,她抽了抽鼻子,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探开一只手,“你们可知道花山的试题可是很难的。如果能提前拿到试题就能提前准备好答案。若是能答对其中一半的题目,离入试就不远了。”

    大女孩又补充,书院管得严格,凡事接触过试题的人在考试结束前都不能出书院。那天若不是真巧上山给表姐送衣服,她也是拿不到这一半试题的。

    被这大女孩这么一说,众人的神色又有了变动:这大女孩说得头头是道,仅出语言里倒真真让人真假难辨。倘若事实真是如此,恐怕这次考试有些不妙。

    “怎么,要是不要,你们说句话吧。”大女孩见自己说了半天,舱中七人只是神色各异的看着她,或者彼此对望,不由得神色不悦,不耐烦道:“我可告诉你们,之前那条躺船上的人可都买了。前面那几趟船,除了几个穷得只剩两身衣服的,也都买。要是到时候别人考中了,你们没考中那可怪不了别人!”说着扭头作势要走。邓萍显然是态度变化最大的一个,她赶忙拦住大女孩,眼珠一转:“你这试题怎么卖?”

    大女孩停下脚,嘟着嘴,不咸不淡的答道:“十两银子看半刻钟。”

    如果能考入,十两银子倒不算过分。只是——

    邓萍古怪的问:“看半刻钟?你难道不把试题给我?”

    大女孩鄙视的看了邓萍一眼:“十两银子我只卖你一个人。如果把试题写在纸上给你,谁知道你会不会给别人看。这样一来你一个人买了不等于全船的人都买了。我才没那么蠢呢!你们谁要看谁出钱,半刻钟记六道题目绰绰有余。”

    邓萍无话可说。

    沈菊却是微微一低头,笑了出来:“你到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只是,”她摇了摇扇子,抬起眼故意反驳,“你就不怕她会把试题告诉我们?”

    大女孩斜着眼睛瞧了瞧沈菊,不以为然的说:“我怕什么?你们今天都还是第一天见面吧?刚刚认识的人,难道你就能保证她一定愿意将题目告诉你。好吧,即便她愿意告诉你,难道你就肯帝她一定会告诉你真的考题?谁会没事给自己增添一个竞争对手。”

    “再说了,都考不上的花山书院固然可以一个不收,但要是都考上了,难道花山书院就一定都收了?我不如实话告诉你们,花山书院今年新备了五十个床位。而我的考题已经买出去了超过七十份,僧多粥少,如果买题的人都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入试,乐意干那花银子增加自己竞争对手的蠢事,我就更不介意了!”

    如事实诚如这个大女孩所说的,即便是本来是凭自己本事能过的人恐怕都考虑买题,不然还能怎么着,其他人手上都有六道题保底啊。

    而且大女孩确实说对了,即使买题的人有心透露试题,其他人还要怀疑她透的题是不是真的呢——毕竟试题只有买的那一个人亲自看过了。

    许璞冷眼盯着这面色嚣张的大女孩看了许久:这大女孩不过十二岁的样子,竟然就懂得善加利用人心,趁机牟利,实在是可恨可惧。却不知道什么人教养大的,竟有如此心智,若是再大几岁,不知要怎番不得了。

    “你可以走了,我们对你的试题没有兴趣!”

    与沈菊的兴趣盎然和许璞的淡然除之不同,窦自华除了开始的震惊外,脸色一直都是沉的。她出身御史之家,见不得一点歪风邪气,投机取巧。如今卖考题公然都卖到自己面前来了,她哪里还能按捺着住,指着大女孩的鼻子怒喝道,只差没有直接叫她滚。

    大女孩打量了她一眼,不在意的一笑:“这位姐姐莫生气。您不想买,就不买。没有人逼你买。但是你一个人可代表不了你们所有人吧。难道——其他姐姐也对自己能不能入试一点都不关心吗?”

    大女孩故意环视了众人一眼,邓萍躲着窦自华的眼神,硬着头皮说:“我买一份。”

    大女孩立刻露出亲切甜美无比的笑容:“谢谢惠顾,十两银子。”

    邓萍马上从钱袋里掏出十两碎银,交给大女孩。

    大女孩将银子小心的放入自己腰间的一只荷包里,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手帕包,展开是一张写满字的白纸。

    邓萍立刻瞪大了眼睛。

    窦自华一见那白纸,脚一跺就想站起来,侯盈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窦自华正欲说什么,侯盈抢先一步,吐出几个字,窦自华面色一怔,随后压抑住了怒火,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了那女孩几遍,最后盯着自己脚前的船板,板着脸不说话了。

    大女孩感应到窦自华凌厉的视线,侧头斜眼看了她一下,露出嘲讽的笑容。

    邓萍如饥似渴的看着那白纸上的考题,那副满足表情让最近的黄雅心里不禁痒痒的:这考题肯是真的了,不然她怎么会看得这么起劲。

    她一面极渴望知道考题,怕被邓萍考上了,而自己却考不上,另一面又十分担心这样做被侯盈、窦自华等人看不起。两种矛盾的想法在她的心里好像拉锯一样激烈的拉扯,斗来都去,随着时间一分一分流逝,她终于顶不住煎熬:看不起便看不起,自己走了那么远的路,难道就要无功而返。她们不买考题,少说不得要落榜。将来我进了书院,与她们也就再见不了面,有什么可担心的。

    何况买考题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七十多个人都买了。凭自己那点才学,连够不够合格线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有这么多凭空冒出来的竞争对手。这次真是倒霉透了。黄雅给自己找到了买题的理由,不由得心中放松,反有些埋怨这个大女孩怎么把考题卖了那么多人,咽了口水,她艰难的说,从钱袋里掏出银子:“我也买一份。”

    大女孩伸手接过银子,似没有发现她表情的窘迫,只是略略让出一点位置,让黄雅也能看到考题。

    黄雅一看见考题立刻放亮了眼睛,恨不得将这纸上的字全部印到自己的脑子里去。

    大女孩瞟了一眼两个聚会神背考题的少女,然后对着其他人又露出甜美的笑容:“要不了多久就要到岸了哦!如果现在还想买考题的就赶快了,不然剩下的时间不够记了。”说着瞟了一眼沈菊、许璞与谢岚。

    沈菊始终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大女孩,仿佛对这大女孩的兴趣比对试题的兴趣还大。而许璞则是一副无聊至极的表情,靠着船壁闭目养神,谢岚被大女孩眼神一扫,又是一惊,她嚅动了几下嘴唇,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买。我娘说过了,凡事都要靠真本事,弄虚作假是没有用的——”

    谢岚这话一出,邓萍和黄雅面色极为难看,抬起眼瞪了谢岚一眼。谢岚胆子本小,本这么瞪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但还是硬撑着咬着嘴唇,她年纪不大偏偏又强装倔强,落在其他人眼中真是可爱至极。

    待觉得两人都看得差不多了,大女孩把手上的纸条一收,重新小心裹进手帕,放回袖子里。邓黄两人意犹未尽的盯着女孩收了考题,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副心照不宣的微笑。

    大女孩对着邓黄两人一笑:“小妹在这里先提前恭贺两位姐姐入试大喜了。”又向其他人扫了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也祝其他姐姐能鸿运当头,无往而不利。”说着,转身轻快的走出了船舱,跳上甲板。

    沈菊兴致盎然,跟着起身,撩开珠帘,见大女孩挥手与船家打了个招呼,轻盈的跳上靠在一边的小舟。素手握着青竹竿儿一顶,小舟就荡悠悠的飘开,划开两条水痕,向两岸分去。河中的水鸟嘎嘎的怪叫着,扑腾着翅膀,钻进岸边的水草中。

    大女孩站在舟头,白衣红裙,额头秀发随风轻轻拂动。她一手搭了个凉棚,望了望日头,又低头撑着竿,意外一抬头见沈菊站在大船的甲板上目送着自己,小小的脸上略显出些诧异,然后嘴角一勾,黑亮的眼睛里满含着狡黠的笑,对着白花花的河水一亮嗓子,竟是唱了起来。

    “天上的雁儿跟我来,来我家园常坐客。天蓝云白山千里,桃花满枝风吹落,鱼肥水美映似镜,人秀如玉诗如歌。天上的雁儿跟我飞,飞我屋檐筑巢窝……”

    声音清亮纯净犹若银铃轻摇,随着人的渐行渐远,变得朦胧起来,只留下婉转的调子在河上回转。

    沈菊折扇一抖,唰得展开,笑道:“倒是个妙人。”

    大女孩撑着竹竿到了岸边,一个九、十岁的小男孩脚步敏捷的跳上船:“颖儿姐,又卖了多少?”

    陆颖一边低头将竹竿放在地板上,一边回答:“这一船少些,只有二十两。”

    小男孩立刻垮了脸:“这么少啊。”

    陆颖弯下腰,捏了捏小男孩的鼻子:“今年应考的人多,比起去年已经是好了很多了。宝屏还嫌少了,还真是个贪心的小财迷。”

    宝屏捂着鼻子:“可是今年镇上来的小孩更多了,这样也不够花啊。”

    陆颖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大家尽量省省吧。这毕竟不是取财正道,以后我再想想法子。”说着了小男孩的头顶:“一会告诉你娘,就说我已经上山去了。”说着从腰间糯色秀彩蝶的金线荷包里掏出那二十两银子交到宝儿手中,“你娘回来后把银子给她。别叫外人打了眼。你也知道如今这镇上外面流浪来的人多,你娘不在她们可不把你一个小孩放在眼里。”

    宝屏一脸严肃的将银子收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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