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政,且位高权重,若因党派倾轧而垮台,赔上的绝不会单单是他户部尚书一人,而是整个伦氏宗族。

    少年冷冷笑问,尚书大人朝廷内外、文武大臣间向来打点得教人寻不出错,如何倾轧?如何垮台?

    「伦公子未申得海令,擅自出海,与恶名昭彰的海贼过江龙交往甚密,得以用其人、入其岛,更暗中替尚书大人培训一批杀手,并分批运出从中原百姓身上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在南方海域上建起庞大势力,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人人得以诛之……伦公子已成了尚书大人的软肋,自己怎还不知呢?尚书大人手段再高,能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宰大人也给打点了吗?若拿你开刀,还怕动不了整个伦氏大族?即便没能连根拔起,元气定要大伤,说不得那位向来亲疼你的皇后姐姐,也得大受牵连。」

    「什么杀手?什么不臣之心?穆容华,你想造谣?!」

    「伦公子太高估穆某能耐,穆某不懂造谣,只说实话。不过对我来说,只要说出口的事能让人信得真真的,那便是实话。」

    所以——

    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恩怨一笔勾销。

    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大道通天,各行一边。

    她给了伦成渊那样的建言。

    至于伦大公子重获自由后将如何行事,谁也说不准,穆家这边也仅能私下作足准备,顺势应变。

    只盼伦成渊别疯得太厉害,诸事权衡之下能收敛锋芒,再不来牵扯。

    待结束那场谈话回到舱房里,她胸臆间绷得过紧的一口气尚不及吐泄,已被某人抓过去用力搂住。

    游石珍抱她在怀,眨着亮晶晶的黝目冲她咧嘴——

    「穆大少,哥哥我真爱看你耍流氓的模样。当然是对别人耍,不对我耍,耍起来当真行云流水、长涛千万里,霸气得不得了啊!」

    这男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她逗笑。

    吐出闷气,她踮脚尖,揽下他的头,行云流水且不忘霸气地把笑印在他嘴上。但伦成渊等着被人讨回的这一天,此时此刻,她心又绷起。

    与其说对方来「讨人」,不如说是「赎人」。

    掌着「绿柳水苑」的那名大管事没遭到太多刁难,送上约莫值个黄金七、八千两的礼,挺轻易地就把年轻主子迎走。

    而从软禁的地方被带出的绮貌少年,玉颜依旧,神情虽有些颓靡,但从头到脚干干净净,仍好端端的。

    穆容华不知是否自己多心,就觉伦成渊离去前的那一记回眸,落在行谨身上的那记目光,虽说诡诈偏邪之色淡了去,执拗的那团火……根本未灭啊!

    着实让人头疼。

    她再瞧行谨,见他侧转半身,仿佛刻意避开少年那临去秋波的一瞥……究竟是何心思,依然雾里看花。

    「穆大少,你遣你家殷叔留意朝堂上大小消息,殷叔之前与我联系时,提到执宰大人家里有位年华双十的嫡长女,此女容貌听说不错,就眼光高了些、性情娇了点、脾气又坏了些,因此拖到现在还未婚配。」

    游石珍突然凑了来,语调慢吞吞。

    她侧阵去看,他目光不在她身上,却是淡淡放在刚被家仆和手下迎上自家座船的少年那方。

    「珍二爷提到的那位小姐,似乎性情不是娇了点、脾气更非坏了些而已吧?」根本是娇纵过头,脾气比未被驯服的红鬃烈马更火爆!

    不知他提及此女所为何事,她神情微惑,定定然望他。

    珍二忽而收回注视,朝她笑得晃白牙——

    「穆大少,你觉得我来个夜探执宰大人府邸,把那位娇了点、坏了些的嫡女小姐带出来玩,一路玩到伦大公子的榻上,再让两家人马来个捉奸在床,你说这主意可好?唔,其实也不算捉奸嘛,瞧他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女方虽大了男方几岁,若东窗事发只得结亲,那也不成问题,再说了,有个姐妻管着、照看着,伦大公子往后日子可就精彩热闹了,是不是?」

    两丸晶玉般的墨瞳先是一颤,跟着愈瞪愈圆,穆容华傻了似。

    说她耍流氓?珍二爷还有嘴说她呢。

    这种段数她怎么及得上甘拜下风啊甘拜下风!

    可她却也猜得到,他是瞧出她对伦成渊的忌惮,才会对她道出这个法子。半真半假,有点胡闹似,而她是知道他的,若然兴致一起,他真会动手。

    说老实话,如此方法确实能收益效,有个娇贵悍妻管到底,伦成渊必然处处受制,但为了私怨这般乱点鸳鸯谱,不到最后最后的关头,她还是做不出。

    想明白他的用意后,她突然噗哧笑出,忙抬袖掩嘴。

    这一笑不太符合穆大少在众人面前淡然斯文的姿态,却如,位端雅的大家闺秀不意间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憨。

    那模样在她身上实难见识得到。

    直到男人将她看痴了,看得她胸中评评促响,她才抚着自个儿泛热的颊呐声低问。

    「……怎、怎么了?」

    没怎么,也不怎么,只是有人突然发春!

    明明还有不少人在场,珍二爷竟不管不顾扣住她的颚,低头就亲!

    一个是精实高大的江湖汉子,一个是秀逸俊挺的「公子爷」,如此这般地纠纠缠缠,在场所有人,没有谁不侧目观之。

    待穆大少惊觉自己声名岌岌可危,一切已然不及。

    叹息,心发软,无药可医……

    因为是他呀,是她心上唯一的一个,还能怎么办?

    返回江北永宁之前,穆容华回了一趟「广厦庄」,这一次把游石珍捎上了。

    族中长辈们八成见识过她之前的狠劲,见她带男人回来拜见,态度大多和缓许多,不会再两眼蒙黑般对着干,以为拿长辈的势头就能震得住谁。

    游石珍在穆氏宗族中轻松过关。

    相安无事待过两天,穆容华遂带着他,以及一直守在族中等她的宝绵丫头一起回到平野聚落的「浣清小筑」。

    之后与姥姥再聚过四、五日,他们终才启程往江北返行。

    回到永宁地界已初冬时分,第一道雪尚未落下,但鼻中喷出的、口里呵出的,全也化作团团白雾,一江之北较起南边确实寒得快些。

    愈近永宁城,心绪愈益紧绷,游石珍头一回尝到「近乡情怯」是何滋味。

    无奈世事总归如此,越想拖延的事,来得越快,躲都躲不开。

    游家秀大爷不知打哪儿探来的消息,竟将他们进城的时候算得准准,早已遣人在城门口相候。

    于是珍二甫踏进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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