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震撼感如师父亲临,让郁明怔怔出神。

    他师父仓木老人并不喜欢收徒,他只收天赋极佳之辈。郁明是孤儿,仓木老人给他取姓“郁”,乃是出自北冥满山“郁郁青青”之意,一如之后给师妹那桐的取名,源自在桐树下捡到。仓木老人不喜说话,自来除了教郁明武功,完全放任这个大弟子满山乱跑乱玩。在郁明的印象中,他师父为人严苛,常年淡着脸,不管他做什么,师父都面不改色。他做错了,师父一个鞭子挥过来罚他;他做对了,师父也一个掌风拍过来要他莫骄傲。

    仓木老人教他颇为严厉,冬寒夏暑,郁明哪怕有一个时辰少练武功,师父都能把他打得吐血。

    郁明小时候被仓木老人打得次数多了,导致日后他一面对自己的师父,就忍不住要跪要求饶;哪怕在他长大后,师父已经不打他了。

    比起郁明,那桐要幸运得多。因为那桐本身就不爱说话,正投了仓木老人的喜好。仓木老人喜爱听话、安静、专注的徒弟,偏偏收的大徒弟废话连篇、性格活泼、整日有说不完的话,让他很头疼。所以仓木老人教导徒儿,最喜那桐,最愿意把那桐留在身边;最不放心郁明。仓木老人对郁明的记挂,这些年,只有常日跟在师父身边的那桐知道了。

    在郁明刚回山的时候,在仓木老人此次出关的时候,老人家已经感受到身体的垂垂老矣。仓木老人生前,依然没有对徒儿说一句慈爱的抚慰话,但他过世后,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对郁明的牵挂,皆由那桐说了出来。

    郁明喃声:“师父……”

    他一磕到底,长跪不起:“徒儿对不住你……”

    李皎抱着郁鹿,看夫君那般伤感,心中轻轻叹口气。她夫君禀性纯良,皆是仓木老人教导有方。郁明最离经叛道的那几年,就是躲着不敢回北冥。作为师父,自然生气;但更多的,却是体谅。郁明虽是孤儿,可他有这样的师父师妹,还有整个北冥弟子的关心,他实在幸运太多。

    比李皎虽有满堂亲人、亲人时时准备算计她要强得多。

    李皎抱紧怀中幼儿,心想:也许亲人加倍的疼爱,耐心持之的教诲,才能教出郁明这样的郎君来。我日后也要对呦呦疼宠无比,让呦呦知道父母疼他爱他,他永不缺后盾。

    李皎低头与郁鹿的眼睛对上,看幼儿无忧无虑地打个哈欠,趴在她肩上发呆。

    李皎:“……”

    她赶紧抱着呦呦出去,千万莫等她夫君难过完了、起身一回头、发现儿子居然听得睡着了。呦呦年幼无知,尚且不知死是什么,不知道仓木老人已经再不可能抱他满山逛。在他短短的生命中,仓木老人也许只是出了趟远门,就像他阿父阿母总带着他东奔西跑,他一会儿遇见这个人,一会儿又找不见了那个人。郁呦呦大概在想,过两天,那个阿翁就又会冒出来,抱着他了。

    但是再不会了。

    且他记忆不完善,等他长大后,他会彻底忘掉自己在一岁这段时间遇到的老人。他再不会记得他被一个老人抱坐在怀中,静默地看着他。

    人间生死悲欢,在老人和孩子身上,体现得最是深刻。

    郁明几日来精神不振,师父故去对他打击颇大,他整日长吁短叹,在屋中设了老人的牌位,每天三炷香,睡觉前也要跟牌位念念叨叨。这些是应该的,李皎体谅他,也跟夫君一起给牌位烧香。但是郁明变本加厉地开始追忆过往、走火入魔,李皎就不能任由他那么颓丧了——

    某日李皎牵着刚刚洗浴过后的郁鹿回屋,郁鹿小朋友走路走得跌撞,却很欢快。但他走了一会儿就嫌累,要求阿母抱他。李皎为了锻炼呦呦,一直鼓励呦呦。母子二人进了屋,李皎却蹲在地上,让门口的呦呦罚站。

    靠着墙,小胳膊小腿的郁鹿啜泣:“我好累呀……”

    李皎温柔又严肃道:“你才站了多久就喊累?我方才有事出门,让你等着我,为何你口上答应,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呦呦,说过的话,要算话。不能前脚答应我,后头玩得高兴了就忘掉。你给我记住,人要守诺。”

    郁鹿眨着水滴般的眼睛,张开手臂要抱抱,可他阿母不为所动,郁鹿说话说得又磕绊又委屈:“可是你都、都、都不见了!我觉得、觉得你有事走了,我不想一直等你嘛!”

    李皎认真说:“如果我有事要走,我会让人来跟你说的。我如果不说,你就要等我。”

    “呦呦,你要有这种认知,阿母不会不管你,不会抛弃你。你要理直气壮地等阿母回来。”

    郁鹿腿站得好酸,他蹲下去,哭唧唧地抹眼泪:“我知道了嘛!”

    母子二人的交流,郁明躺在榻上喝酒时听得一清二楚。隔着帷帐,他侧过身,看到李皎蹲在不远处,他儿子可怜兮兮地蹲在墙角,都快哭成小泪包了。眼泪挂在幼儿脸上,珍珠般。郁呦呦一抖一抖地,小嘴上扁。郁鹿这么可爱,他一哭,郁明的心就软了。

    郁明长长叹口气。

    李皎和郁鹿一起扭头看过来,因为郁明做什么都无声无息,李皎和郁鹿进来,都不知道郁明居然待在屋中。李皎听郁明长叹口气:“我师父说得对,你性格强势,就总是欺负我们姓郁的。”

    李皎:“……”

    郁明幽幽道:“你当年欺负我,现在又欺负我儿子。”

    李皎额心微跳,扬起了眉。她和郁明早就说清楚,幼儿三岁前受母亲影响多,三岁后受父亲影响多。所以郁呦呦三岁前的教育,李皎都要一手抓,郁明不要给她添乱。郁明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在她教育儿子的时候,跟她唱反调?

    李皎站起来,蹙着眉,闻到了屋中的酒味:“你喝多了?”

    郁明:“难道我只有喝多了才敢反驳你的话么?”

    啪!

    帐外的母子二人都听到了里面的酒坛摔了的声音。青年身形一晃,走了出来。他身形凛然高大,气势强大,冷目看着李皎。郁鹿瞪大眼,仰头看父亲走过来的强势,张了小口,开心道:“阿母,阿父是不是要揍你?要打你?!”

    李皎:“……”

    李皎扭脸看蹲在墙根的儿子,诧异他年纪小小居然能说这么流利的话,都不结巴了:“……你这么兴奋做什么?你阿父打我的话你很高兴?因为我刚刚罚了你?”

    郁呦呦赶紧低头捂着眼睛,继续可怜兮兮地蹲在墙角反省。他颇为识时务,小手捂住眼睛,却还狡黠地从指缝间往外偷看大人。阳光落在他身上,他蹲在墙根,就跟朵漂亮的小蘑菇般可人怜。

    李皎心里被儿子的可爱戳得软成水,好想抱着亲一口。她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不能给郁呦呦那种做错事不用受罚的印象,李皎扭过头,看向夫君。郁明沉着脸,开口:“我以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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