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是墨绿色暗花墙纸。靠着高高的湖桌是一张硬邦邦地印着米字旗的铁皮外包工艺单人沙发,红色地毯上放着一个大型的伪造得不错的牙雕,落地窗旁看起来就很软的米色贵妃榻,一个转角桌,上面有一台闪着黄灯的台式电脑,空落落的书架放着几个泰式工艺品,以及没有放照片的相框。

    而整个房间最显眼的大概就是挑高在半空的床,实际那就是一个挑高的二楼,从悬空的木梯子踩上去的时候,站到那上面,崔梦忱只能弓着腰,才不会碰到头。上面铺了个很大的席梦思,白色的床单被套,以及一个很长的能睡两个头的枕头。地上一个很矮的巴洛克风台灯,似乎是镶嵌在地面的,才不会被床上睡觉不老实的人不小心踢倒。

    真的,崔星灿说这里八百一个月,他现在都有点儿不相信这个价格了。

    当他下楼去前台问起价格的时候,才知道人家明码标价的3200。

    他当即就想掏出手机给刚刚发短信来问他在哪的崔星灿回道:你自己吃吧!

    这哥哥越长越大,对他撒谎的次数也越来越多。3200也能睁眼说瞎话骗他800,他知道崔星灿是觉得假如贵了,自己不会同意,便宜的也有,但是小结巴永远是为他着想的多一些,崔星灿觉得自己无所谓,住哪都行,但他不能委屈梦忱。

    “您先帮我把房间定下来吧,晚上给您转账,先付半年是吧?”

    前台那位还在涂指甲油的漂亮姑娘,此时也因为她突然顿住的动作而挂了一大滴接近固体的液体物质在甲盖上。

    “……是,半年19200,加上押金,不收零头20000整。”

    假如崔星灿背着自己租了下来,他上哪去找这两万呢?崔梦忱越想越气,留了联系方式走出去的时候,忍不住狠狠踹了路边的香樟树一下。

    妈的,可真当崔星灿的电话一来,他却连挂断都狠不下心去按。

    和小结巴通完电话后,崔梦忱不得不对布鲁斯说:“把类人类思考的技术卖出去吧,谁出价最高就卖给谁……哦对了,卖三分之二的技术就行了。”

    真的,就因为崔星灿的任性,就因为他苦着脸说想他,他就不得不冒着巨大风险卖黑科技……

    认了个哥哥,就跟卖身了差不多……

    崔星灿在公交站台旁的大树下等他,他走过去的时候,还分明听到有几个女孩子在说,“树下那个帅哥是体大的吗?腿真长……”

    长?知不知道他还有条腿也长,硬起来就跟石头一样……他隔着几米看了几眼那双腿,以前没注意……现在发觉,还真是挺长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妈的有点儿觉得好看。

    他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感觉,原来小结巴,也有女孩儿喜欢了。可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儿表现过超出预期的关注度或好感。以前为他着急过,结果现在他变得光鲜亮丽,有很多女孩会为他驻足,压低声音评头论足,互相打赌说谁敢要他的联系方式,他却觉得不是滋味了……

    真要说他这种心态,大概就是吃醋,见不得自己养大的小结巴被别人觊觎上。

    他不知道崔星灿平时在学校就穿运动衫加球鞋,早上起来还会懒得洗脸,可是一出来见他,居然还找人借了发胶,穿的是让他腿的优点一览无遗的牛仔裤,加上白色套头毛衣和锃亮的皮鞋,更让崔梦忱觉得这哥哥是不是有暗恋的人了……虽然这一身也不怎么样,可比以前那永远的运动裤polo衫好太多了好吧!

    从刚走过去还连连回头的妹子就能说明了。

    “你的头,”崔梦忱憋住笑,“怎么回事。”

    “是、是不是不好看?”崔星灿满脸紧张,室友帮他抹发胶的时候,还跟他说,越多越亮,越亮越帅,他不得不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可真当看到油腻腻的完成品,他真当有种想立即冲干净的想法。

    “怎么说……你这头发,台风来了也不会乱吧……”崔梦忱只能给他一个还算委婉的比喻,真相其实是这头发简直是反人类的设计。

    崔星灿食用了两秒,才知道什么意思,“那、那我还是洗掉吧……?”

    “算了,别瞎折腾了。”

    崔星灿缄默两秒,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弟弟今天穿得衣服上,他笑得很开心地指了指自己的毛衣,又指了指弟弟的白色毛衣,“情、情侣装!”

    “什么呀,兄弟装。”他没有丝毫反驳意思的反驳。

    “就、就是情侣装!”崔星灿很坚持地说,他弟弟很想告诉他,你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可看他那个不依不挠的模样,也有了笑意,懒得说了,“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很多时候,崔星灿不像哥哥,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是这种小孩子样的性格,小时候是自己维护他,后来大了,就是他维护自己了。

    崔梦忱记得有次跟物理老师课上闹起来,具体什么原因他不记得,似乎是老师非要说他是对的,而崔梦忱只认自己的科学。后来他一点儿也不想跟那个老师多说什么了,更不想争论多余的,但是那物理老师不仅将他赶到走廊罚站,还用恨不得让全校都听见的嗓门羞辱他。尽管很多人围观,崔梦忱也没觉得多尴尬多无所适从。就是他自己都不在乎的场面,崔星灿却站出来,不知道多少围观的人在笑他结巴,笑他义正言辞地连话都说不清楚,可崔梦忱永远记得,崔星灿挡在他身前,脸涨得通红,眼睛也红得可怕,他说:“老师,不、不知道您、您哪里学得物理,什、什么师范学、学校?我不、不知道,可我弟弟,他、他是要去普林斯顿的!”掷地有声地让全场安静下来,连根针落下来都听得见那种安静。

    那天他说话格外的结巴,崔梦忱半是感动半是无语,普林斯顿大学的天体物理是不错吧,崔星灿是打哪儿听来的?但他从小学的那些可不是普林斯顿大学的课程能比的。

    但他依旧觉得内心又满又涨,一边骂着他傻瓜但是脸上却开心得不得了。

    崔星灿也是,他那天写了无数次检讨,被迫去办公室找那个物理老师道歉,真的,要不是是韩老师揪着他的领子,崔星灿还得跟那物理老师吵起来。

    晚上睡觉时他们互相拥抱,他还一直告诉小结巴,真的,别跟没常识的人一般见识。

    那个物理老师并不是个例。比如星灿从来不让他干家务,就连韩老师吩咐的也暗地里全帮他干了,崔星灿这么做的原因其实是:我当成珍宝的人,怎么可以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他那么聪明那么有才华,那么好看的手,我只愿意捧在心上亲吻,怎么能干家务呢。

    ——崔星灿是把这个弟弟当成命根子,不,是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人来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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