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庆辅也无可奈何。

    媒体们一致加以谴责的事,庆辅无法认同,无法接受,不愿相信。

    父亲因为刺杀庆辅受到刺激而死亡,被刺杀的庆辅却是丧失了几近十年的记忆。即使被刺杀却没有死去,在那之后又即使脑出血仍然活了下来虽然或者确实是好运,但却也因此落下了给日常生活造成不便的半身麻痹,不仅如此,如今连记忆碎片都消失却仍然遭受着周遭的责难,这样想来,活下来反而是不走运了。

    不——或者该说这就是他悲惨的现状。

    而且,能够站出来维护他的人一个也没有。

    首先一想到母亲似乎甚至仅仅因为同意他搬回老家这件事就与明仁发生了纠纷,庆辅不禁对未来充满了不安。

    这日子……怎么过?

    这以后……怎样做才好?

    丧失记忆的代价,就是明明连路人甲都知道的事,只有自己不知道——不公平。

    即使如此,也丝毫没有阅读那似乎满满承载着过去十年的「border」的意图。

    如果知道了书里记载的事,如果接受了那样的现实,感觉就会变成无法挽救的事态,对此他感到——恐惧。

    是的,他惧怕着。他怕一旦知道,那些便变成无置可否的事实,到那时,他就真的穷途末路了。

    明明就是自己把自己的私生活赤裸裸袒露于外的,事到如今还……或许别人会这样嘲笑自己,但是,无论那本书上如何记录的,那都是如今的庆辅没有经历过的那失去的十年的事情。

    【你真是最低级最恶劣的混蛋父亲。】

    明仁说即使庆辅不记得了,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只有明仁如此责备庆辅。

    正因为是兄弟所以才会苦言相劝?

    忠言?

    ——不是。

    就结论而言,那绝对是因为他是父亲的死因而对他展开的报复。

    对这个一直以各种各样的诡辩当作不卖钱的理由的书法家长子,父亲总是给予无限包容,所以在内心深处,明仁是绝对不能原谅庆辅的吧。

    对于自己没有记忆了的这件事明仁不容争辩执意定他的罪,比起不愉快的心情庆辅更恼怒的是他不讲道理。

    然而,这种家庭问题却被陌生人毫无理由的拿来纠缠争论才真是荒谬之极。

    为什么,大家不能让他们自家处理?

    干脆,他甚至想把所有烦恼杂事都一并丢弃算了。

    庆辅是事件的受害者,这个事实,为什么会被媒体无视掉呢。

    他不是想要得到同情,只不过,不要再跟着他纠缠着提问了。仅仅是这样的要求,为什么没有人理解。

    好吵。

    ——好吵。

    ————好吵!

    边在心里挣扎叫唤,庆辅狠狠咬住下唇。

    到出租车的距离,仅仅数米之遥路却很长。

    总而言之,即使是早一分或是早一秒,他都想快点回到堂森老家。爆炸般的闪光灯声与排山倒海而来的质问像是成千上万尖锐的利刃般蜂拥捅进庆辅的身体让他无法忍耐地除了想要逃跑别无他想。

    *                                                      *

    *

    这个时候的,

    真山千里。

    透过医院的窗户纹丝不动地瞅着屋外,看着医院大门的喧哗……狂潮。心爱的男人被,如此对待,只能成为旁观者的她无可奈何。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庆辅被媒体们团团围住纠缠不放,很痛楚,太过痛苦。

    如果可以,千里希望推动着那轮椅的不是护理员而是自己。

    如果是千里,不会让庆辅承载任何负担就护送他安全上车。

    ——肯定可以的。

    如果是自己,可以更得心应手地应对闻风而来的蜂拥媒体。

    ——绝对是的。

    啊—内心躁动难安。现在,她却仅仅只能坐视不管而已。

    (如果是我,明明可以做得好的多。)

    如果是自己。

    ——是自己的话。

    (绝对不允许有人让庆辅san如此当众出丑。)

    绝不会把最爱的人当作媒体的饵食,这种事——不会让它发生。

    为了避免此事明明已有了方案……

    明明很有自信……

    (为什么?)

    自己只能站在这个地方目送庆辅而已。

    (到底,为什么?)

    ——事情会演变成这种状态。

    在什么地方,弄错了吗。

    庆辅跟自己没有过任何商讨,也就说不上拒绝她什么的了。如此冷淡是因为她在银流社的官网上发表了庆辅现状的陈述吗?

    (因为,已经没有办法了不是吗?所有人都口径一致地在贬损庆辅san啊。)

    守护庆辅,只有自己一人而已了。在世间的不通情达理中把庆辅保护起来,是千里的责任。

    庆辅没有就此事对自己发火,只是……视线的游移中透露出了丝丝困惑。

    “甚至连那种事都让你来做……真的很抱歉。”

    不。

    不是那样的。

    她想要得到的并不是这种回应。

    “所以,这之后的事……就不劳费心了,真山san。”

    庆辅行的是陌路人的礼仪。把千里叫作「真山san」或是「你」,是失忆后如常生硬的称呼。

    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千里」地唤了。因为千里,如今已经是不存在庆辅记忆里的女人了。

    现在暂时是——无可奈何的。

    她这样决定着,因为她不想让庆辅更混乱了,对于千里而言,目前排名最优先的,就是庆辅的身体状况。

    只有这样做,庆辅才有余力好好思考千里的事。

    事实却是不然,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与庆辅的距离丝毫没有拉近,无论千里如何温柔体贴,庆辅一如既往以陌生人的态度待之。

    他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隔墙。

    因为在庆辅心里,仍然被对「妻子」以及「孩子们」的思念所牵引。

    在现在的庆辅眼中不仅邂逅前的千里是陌生人,甚至可称为「家人」的也只有他的「妻子」和「孩子们」。但其实,那只不过是过去的残骸而已了。

    被那只存在过去的记忆里的「家人」紧紧缠住不愿意走向现实,从作为旁观者的眼里看来真的是难看滑稽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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