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如今想要更换执金吾一职,怕是难喽……”

    “所以季儿才请您援手啊。”岑季白上前两步,竟向着周慕邦一拜。

    周慕邦连忙扶他起身,道:“季儿贵为储君,老臣怎当得如此大礼?况且,咱们祖孙俩又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殿下只管吩咐便是。”

    岑季白笑了笑,道:“此事,便需慢慢筹划了。”

    因是外祖父入宫,明日便是除夕,岑季白这年节关头,难免要多问问周家亲族几句,也客气地留了周慕邦用膳。

    说到周丹回家后便发起烧来,岑季白显得很是愧疚,连连致歉。周慕邦自然将这些全算在了上官诗诗头上,更何况又是白日里才出了那么件事情。

    周慕邦叹着气,道:“季儿可千万不能娶这样的女人,这是要秽乱宫闱的祸水。前朝那位桃花夫人,不就是先例?”

    宫里的事这么快就传到外头,不是上官腾驭下无方,实在是岑季白授意。这些日子林津在宫里,岑季白便想让上官诗诗收敛些,少在宫中出现。他看林津那模样,实在是不喜欢上官诗诗与周丹的。

    “季儿何尝不明白呢,季儿心里,总还是喜欢丹妹妹娇俏可爱些。只是……”岑季白叹了口气,道:“只是上官诗诗这样一闹,闲言闲语不歇,倒也污了季儿同丹妹妹名声。季儿盼着,过一两年便可将丹妹妹迎进宫里了。虞公主不知夏国风俗,总还是要丹妹妹协理,大事小事上,怕还是丹妹妹做主多些,便有劳舅母多多指教她。”

    岑季白又抛出这样一件好事来,虽说原也在周慕邦意料中,但得了一句明话,也就同岑季白将此事作定了。

    虞公主在夏国没有根基,以后这后宫里,也就是周丹说了算。“老臣回家便教导丹儿,咱们这样清贵人家,怎能同上官氏那样无渊无源的人搅和在一起。以后也叫她少入宫里头,在家好好习习女红,学学掌事。”周慕邦欢喜应下。

    等岑季白终于送走了周太尉,已是入夜了。

    岑季白信步走到禁军营房,林津宿在江平隔壁,因着本是卫率居所,倒是这一排房间里离着岑季白寝殿较接近的了。他正要上前敲门,江平在后头迟疑一下,道:“殿下,梦舟回家了。”

    岑季白伸出去的手顿在门上,受着冷风,倒忘了收回来。“怎么今日便就回去了?”

    江平道:“明日不是除夕么,林二哥下午入宫来找他,说是林浔从西北回来,一家人聚一聚。”

    是呀,一家人聚一聚。好个一家人聚一聚……

    ☆、红粉骷髅

    岑季白闷闷站了一会儿,醒过神来,已是回了自己那间空荡荡的寝殿中。

    第二日是除夕,因着夏王病重,宫里没什么年节气氛,谁也不敢表现出欢喜的神色来。当晚宫里小聚了一次,简单用过饭菜,各殿的人便都散了,王宫各处也都是冷冷清清的。

    岑季白去夏王寝殿中坐了一会儿,看了看他。这些时日夏王已经很不清醒了,半梦半醒间看到岑季白,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又阖目昏沉过去。

    前世夏王本还有几年好活,但过了今年,他这条命大概是续不下去了。陵阳难民进宫那一回夏王受了太大惊吓,身体状况也不大好。上官缈为了讨好他,也为着再要一个孩子的缘故,私底下很用了些房中助兴的药,也彻底毁了夏王。

    岑季白对夏王谈不上忿恨,却是绝对没有父子亲情的,他也并不敬重夏王,并不儒慕他。

    但这一刻,他是同情夏王的。

    他一时间忽然想到些比复仇更长远的事情,未来某一天,当他衰老孱弱时,身边守着的,大概也是这么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并无半分真情待他。

    若是子嗣丰些,他大概也活不到这般孱弱,说不得哪一个王子篡位、背叛……也就死在一场纷乱里。这样想着,他这一生,不,这两世,倒真是好生无趣。

    这样坐了一回,岑季白又去王宫梅园里走了走,折了枝梅花在手上。

    他同林津初见那一年,是夏王一时兴起,叫宫人清了树梢积雪,宫宴便设在这片梅园里。朝臣们同家人各在一树梅花底下坐定,风起时,碗里碟里,倒落了不少梅花,没过多久,又下起雪来。

    梅园宴饮,本是件风雅事,只是风狂雪大,天又太冷了些。后来,夏王自然再不愿在这里设宴。

    那时的景象……

    因为过于久远,岑季白实在想不起来是怎样的场景了,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件事。林家的小子都那么野,岑季白总觉得他当时该要被林津揍过一回才对,但印象里只剩下树下的小仙童比白梅花还要好看,漂亮的眼睛直直望着他。

    就连那么个印象,也不是特别清楚,岑季白闭上眼睛,想要还原那样一种画面。园子里冷香寂寂,只有远处宫人窸窣踩雪的声音。

    “小初!”岑季白恍忽间听到林津唤他,转身看时,竟真是林津站在梅园中,笑吟吟地望着他。

    “三哥!”岑季白立刻迎了上去,内心的起伏,出口时只作得出一声简单呼喊。

    这声呼喊冲破重重阴霾,从天际引下一束光来。林津是他的这束光。

    等他走近时,才发现林津手上还团着一团雪,却并没有扔出来。

    林津松开手,弃了雪团,又径直往岑季白脸上捏了一把,笑道:“我要是砸你,你肯定躲不过。”

    “……”

    岑季白解了披风给他,又扯了他上去辇车,这才道:“你不是风寒未愈?到这里吹什么冷风。”

    “一路找过来的,你不在东宫。”林津道:“让我好找。”

    “你怎么……今夜不是除夕吗?”岑季白高兴过了,又开始担心。“又同家里起了争执?”

    林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就盼我点好吧。”

    一路行至东宫,岑季白便同林津下了车,进正殿说话。

    岑季白仍是不解,问道:“怎么今晚就回来了?你同渐之,总也该是有三年多未曾见过。”

    林津道:“我同江平轮值,他是白日,夜里回家守岁,我来替他。”

    岑季白听了这样的话,微有些失落起来,林津回来原只是为着职责…… “那你家里……你父亲还气你吗?”会不会,不许你来宫里做卫率?

    林津笑道:“不气了,我同父亲讲,他要是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岑季白笑着摇头,“也真是难为他们。”

    宫人搬进来小铜炉子同新熟的果酒,并些糕点,林津却另叫了茶水过来。

    岑季白知道他还介意北境的事,便撤了酒,只同他饮茶。

    “你要不要听故事?”林津从袖子里抽出一方绢帛来,搁在岑季白膝前,忽然问他。

    岑季白早过了听故事的年岁,他幼时也无人给他说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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