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皱眉,放下小碗向我走来:“怎么哭了,很难受?”

    我摇头又点头,眼泪又不争气冒出来:“我,我以为你这次又不会理会我了,我……我没哭,我难受……我没,我没哭……”

    我一阵胡言乱语,任她将我扶到床上躺下,端起那个小碗拿去汤匙舀起些吹了吹,给我喂下去。大概是醒酒汤,又酸又暖,激得眼泪又止不住的落。

    她又拿起绢帕为我拭泪,缓声哄我:“不要哭了,喝了再歇一会便不难受了。”

    眼中无限温柔几乎要将我吞噬进去,我下意识问道:“那日我替你解围饮酒,之后那般难受,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一眼也好啊,我身子便不会那么难受,心里亦不会难受那么久……”

    她似一怔,直指看着我,几番欲言又止,终道:“那几日阿爹安排我去同裴家少爷在长安城到处转转看看,看看是不是合得来。”她大抵将我语气之中酸涩当成了委屈,笑了笑,端起碗来又为我舀起一勺挪到我唇边:“不提那个了,来,喝下去。”

    原来如此,原来是如此,枉我自作多情为她解围难受那么些日子。原来那些我所坚持的,自以为能让她动容的,于她眼中,终究尚不如爹一声吩咐来的要紧。

    一把推开她的手,匙中汤水尽数洒在被褥上,泅成一团,目光冷冷看向她,几分醉意散去:“上次喝酒只是为府里圆个面儿罢了,当时你怎么能喝酒误事说那些不知轻重的话,你可知那日你面前的是储君庆王,那时是安苏大婚?何时轮到你去未雨绸缪。至于代你解围,是我妄自多情以为那是予你的恩惠,哪儿想纵使我难受成那个模样,于你眼中也终究不如同个富贵家里的公子哥儿逛街来得重要。我也真好笑,怎得会奢望你会来,是,是我喝不来酒还硬撑,可你现在来假慈悲干什么?可笑不可笑,出去!”

    她看着我,缓缓放下小碗:“但是这醒酒汤你还没喝完……”

    话还未曾说完便被我一叱止住:“带着汤一并出去!今日爹爹面前我教你难堪,现在怎么知道你在里头放了什么,我又怎敢信你?”

    “知你喝酒便会难受,放了些姜好出汗,出了汗便不会那么难受了,其他都是醒酒汤的作料,我没放什么……”

    那般怜悯的语气刺得我心口一痛,说不出话来,头越发昏沉,身子也无什么气力。就好似……将死之人没法拒绝一句路上走好的劝慰,没力气拒绝,无所支持之际也不能够拒绝,绝望无援之时又不舍得拒绝。她见我软下来,又将小碗端起,哄道:“来,喝完,歇一会。”

    我任她一勺接着一勺送进我口中,汤水又从唇角流下去,一滴也不进嗓。她为我擦了擦领口汤水,轻声叹道:“你这又是何必?”

    我抿唇一笑:“多情恼无情,如今终于不恼了,须得问何必?”

    我却未料到她闻言会一怔,反我问为何。为何?

    因我自小至今一直喜欢你,偶将心思告之他人换来他人一记白眼的不知所措,不知他人的鄙夷缘何而来。因我后来知道喜欢姐姐谓之伤风败俗之时的难过,不明白那为什么会给整个家族带来耻辱。因我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喜欢上一个本不该喜欢的人,注定这辈子不能说出口的失落。

    不说出口,纵使你不会爱我,也不会让你讨厌我,觉得我有异于常人。

    诸多的不知不明,追根溯源都只是我不懂,在这个世上,有人喜欢花鸟鱼石,有人喜欢高官厚禄,有人喜欢美酒奉承,那些都未必是干净的,为什么独独我喜欢的便是为世人所不齿,为世上所不容。

    居然会连说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万般思绪收敛,我侧首睨过她眉眼,忽而一笑,语气带了几分涩:“没什么,你知道我常比别人多想些东西,也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偶有乖戾,你也勿往心里去。”

    扶着床沿站起身来,自桌上将礼盒打开,将玉牌取出来,放在她手心。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竟也耗费十分的气力,许是酒后身子弱,许是,心累。

    “安苏遣人送来的贺礼,方便出入宫,你拿着,想安苏的时候就去。”

    她接过愣了愣听我如是道,唇角竟不觉浮出些笑意,眉间都舒展开来。再顿会儿却又将玉牌塞到我手心,语气却是轻快:“这是你的贺礼,你拿着,到时候咱们一同去见安苏姐。”

    我应好,任她拉着我的手,说千般万般安苏曾经对她的好,那些远胜过安苏给我吃糖豆的好。言语里透出的几分欢欣,我都只付之一笑,又不禁暗嗤。原来连姐妹之情,我也都输给了旁人。

    ☆、十

    我望着她眉飞色舞的神色几番笑意欲止,又只能笑着附和她安苏也曾如何如何待我好,可也不及安苏对她的关怀多。十指紧扣蜷在掌心,蓄长的指甲尽数深陷掌心,劲道下得极狠,抬眼觑她笑得愈发浓,掌心居然不痛了,反是第四根肋骨那儿,一阵刺痛。

    纵使只是如此,居然也能使我心痛,而你注定一世不会知晓。你道,这可不是天大的笑话?我也不过这样的人,易怒易哭,尤其有关于你,哪怕是些微小事也能在心里惊起波澜。

    我侧了身抬手为自己续一杯茶,猛灌一口,激得一阵咳嗽,脸涨得极红,连眼里,都咳出泪来,心里却是舒坦了些。她面上笑意也隐了,眉间略含嗔意拍了拍我脊背,边拍边道:“多大的人了,及笄礼都过去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喝水都呛着。”顺手抬起衣袖胡乱在我眼上抹一把,将我眼角几滴悬而未落的泪珠一并拭去。

    我定神稍舒抑郁,启口问:“娃娃,你喜欢什么物件儿?”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且说嘛,到底喜欢什么个物件?我隔日同人去朱雀街顺道给你淘来。”

    “好像……西市那前几家铺子那吧,有一家糕饼店,你买些赤豆糕来,我记得滋味不错来着。”

    “哪家铺子,唤什么?你干脆……写我手上,免得我忘了。”

    她颌首,起身只消极少的时候便寻着了笔,抬笔一笔一划写下去,狼毫蹭在掌心惹起细痒,连眼里也出了笑意。半晌她书毕道是要该走了,我亦含笑应下,唇角方才不及擦去的泪珠堪堪滑进因笑微启的唇隙,在舌尖蔓出些微咸,却也不苦。见她起身要回去了,我便又蜷回了被褥里阖上眼,耳边能听得到她取开灯罩吹熄烛火再带上门的声音,极轻极柔,可就是听得再清晰不过。

    夜里眠浅,怕手心出汗花了她书的字,小小的事,也弄得辗转反侧,心也被那狼毫蹭过一遍似的□。

    隔日上西市的时候其实身边也没什么人,独身一人携个丫鬟罢了,只是同人一起上朱雀街顺道淘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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