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改明儿来罢。”

    她倒不吝啬,纤指挑住扇坠,勾唇一笑,生生盖住正午艳阳的光辉。

    “不必了,我自去候着安姑娘醒来”她一挑眉梢,百般风情味道:“我还未见过安姑娘睡颜,想来也是一道人间风景。”

    我才冒了个小尖的笑意瞬时又尽数散去,不免黑了脸色道:“你何必与我来抢娃娃,我毕竟与她是有肌肤之亲的枕边人,你这般不将我放在眼中,我是会很不高兴的。譬如今日,我已早早与娃娃用了膳,只怕该饿着了花姑娘。”

    我今日终于在花晏面前嘴皮子利索了一回,忍不住多说一句:“隔壁有一位苏绿苏姑娘,很是美丽可人,花姑娘不去瞧瞧?”

    花晏眼睛半眯,并不答我第一问,只是妩媚一笑回道:“安息姑娘说笑,这儿到底是我的家乡,苏绿又姿容出众,我自然认识苏绿比你们早太多了。是了,她有没有同你们说过她的三段情史?我是第二段,当初了断的时候,她险些为我投河。你现在让我去见她,是要让她要我的命不成?”

    一壁说着又拿着扇轻轻敲一敲头,自顾自道:“苏绿美貌不假,若是再聪明上几分,也不至于为我投河……”

    边说边慢慢悠悠走进屋里去,丝毫没有半点客套,我忽而觉得自个儿有些头疼,正愣着神,就看她忽而转过身来。

    “膳堂在哪儿?若是未给我留饭菜,我自己为自己做一点也未尝不可。”

    待到花晏做完饭菜挑帘进屋,娃娃已睡醒有些功夫。我瞅准时机,拈起一片莲花酥,给娃娃亲手送入口中,又递了碗凉茶过去,花晏将我动作收入眼底,不置可否。

    只是上前几步将食盒在娃娃面前慢慢掀开,扑面而来一股子香气,里头的并不是如我想的简陋。花里胡哨的五六道菜激得我眼睛发痛,许久才认出全部菜色。

    点心两样,白含团雕得花样奇巧,素白似是雪撒上去一般,贵妃红做得如她人一般,殷红夺目。她指着这两样菜道:“素洁干净如娃娃,红艳欲滴如我,白白朱朱,如日月同辉,娃娃可还喜欢?”方才在我面前还称安姑娘,彼时已亲昵成了娃娃,我眼角一跳,端着茶杯故作镇定。

    两道小菜,乌雌鸡汤浮着油光,扑面而来一股子香气,竟还有娃娃最爱吃的一道鹿肉脯。主食亦是两样,也无过是乌儿和青粗饭。我原本以为除了点心花晏也该无话可说,未曾料到,她竟指着那碗青粗饭笑起来。

    “这饭与你的衣裳很是搭衬,你可要多吃几碗。”

    一顿饭娃娃吃得香甜,我气得半饱,花晏出尽了风头。

    当夜梦魇,梦见了我同花晏相亲相爱,携手并肩喂胖了娃娃,最后我欣慰地看了一眼与馒头一样圆润白嫩的娃娃,对着花晏赞许地点了点头,收拾好了行李。

    对花晏说:“我要去死了,你代我好好照顾娃娃。”

    花晏笑了笑,一如洛阳的牡丹悉数开放,乖巧地点头。我于是背着包袱渐渐走远,看着花晏挽着娃娃远远地向我招手。我抬手,只觉得娃娃离我有千山万壑那样遥远。

    梦中惊醒。

    习惯性摸摸枕边,娃娃正睡着。抚上她手背,手仍细瘦得很,还须得我操心。睁着眼躺在床榻之上,我回忆了番那个梦,只想着原来娃娃养胖了是那副模样,又想起花晏趁着娃娃浅眠的空当同我说的那一番话。

    花晏说:“你们终究还是姊妹。”

    我便答她:“那又如何?”

    “你们之间可还有未来,亦或者,你能给她甚么?”

    我是个活一日当做捡一日来活的病人,我能许她甚么?

    又拿什么许?

    作者有话要说:文笔一渣= =话说我们这地震了,好在震级不大。

    ☆、三十八

    终究自私如我,始终怯懦如我,始终不敢去想往后究竟会是如何。

    我睁眼看着绣在床帐上的一抹月光,只觉周身发寒,身侧娃娃翻了个身,握住我手。她手很是冰凉,我不觉自主打了个颤,再反扣住她手。

    她挪过身子将头靠在我肩上,低声道:“我在想一些事……”

    我嗯了一声以作反问,她蹭了蹭我肩头,淡淡语气似无平仄波澜,也听不出喜乐,只是问我:“我们何妨就这样过一辈子,再不回长安?”

    我腹内恰如其时地漫上痛意,如万千虫蛇倾巢而出,齐齐在我腹脏之中发狠地噬咬。阖上眼忽而哑然,如能如此相守一世何尝不是一种乐事,只可惜,我竟没这个福分。我不知我的一辈子多短,是几月,还是只剩下十几日。我只知道一如花晏所言,我没许诺的资格。

    我听自己答非所问:“你觉得花晏此人如何?”

    “花晏此人又与我有什么干系?安息,你答我,留在这里好不好?”

    “你……”眼眶一烫,似有些酸困,我又想起她出嫁之时那一片红,许是太过喜庆的颜色,我未曾见识过,就一直看着一直看着,想将那艳色逼进眼底。如今眼前的一抹飘渺白月光也恍惚之间化成了一片红纱,悬在我头地,像是有鲜血欲要滴落,口是心非道:“才两个月不到的功夫,你竟忘了当初我们如何约定了?罢,我就再说一遍。”我攥紧手边被沿,一字一顿清晰道:“只这两个月,你同我一起,然后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掷地有声,字字灼心,只觉得腹痛更加清晰了一点。长夜寂静,只有低浅呼吸声,许久默无言语。她沉沉一笑,道:“薛夫人当起来不累,想来安三娘子待字闺中,以后也有一户好人家。”

    她岂不知安氏将倾,岂不知我不会嫁人,可她偏要这样说,好像这两个月我拿命换来的朝夕相对一瞬便都什么都不是了,突然觉得腹内之痛哪里算痛。我堪堪弯出一抹笑,声音带了笑腔:“是,我会找一户好人家”,想起方才提起了花晏,便又道:“若是喜欢江南,花晏此人,貌美善厨艺,我瞧与你很是般配,不如我回了长安拖住阿爹一阵子,你们寻个好地方逍遥一生,也好过与我看不到未来。”

    我犹还在絮絮说着,她倏地起身抬手给我一耳光,寂静夜里格外清晰。这一下才醒了神,慌忙拉住她:“不是,你听我说……”她侧了头凉凉看我一眼,倏尔笑起来:“说什么?诚然我自作多情又一次以为能和你厮守,又一次被你一把推开,你是很娴熟,我也惯了,又何须多言。”

    我想起纪如吟说她心灰之时,也是这么一副表情,淡淡地,不悲不怒地看着我。

    一下又疏离了许多,花晏钻空子也是一把能手,整日笑嘻嘻缠着娃娃教她下棋作诗。竟还带酒来给娃娃喝,二人对酌,一说一笑,一白一朱,一双璧人,日月同辉。我遥遥看着,想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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