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得人人兴高采烈。双方仗着酒兴,在餐桌上就定下合作。

    卢肇没有钱,但他颇认识几个人,对澳门一带水域也熟悉。霍芙烈现在手上有两条船,拨给他一条,让他运送他自己到手的药品,她和燕纪来提成。

    卢肇闲了一段时间,近来卢香与手头也紧,接济得有限,他于捉襟见肘之余,突然捞到了这份美差,不由得大为快活。

    晚上,燕纪来就留在家里睡。霍芙烈则坚持回南湾。

    卢香与、鹿萦红和卢肇等人均对她印象奇佳,一行人送她到大门口。

    霍芙烈含笑和他们道别,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一扫一个印,深刻在心里。本来,也不容易忘。

    她上了车,背对着他们,脸上的笑容立刻卸了下来。香烧尽,成了一堆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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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肇和霍芙烈的第一次合作,进行得很顺当。于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因燕纪来的关系,卢肇很快成了一条船的船长。

    霍芙烈已经住进燕兆青为她找的大堂区老屋。

    那房子厚青砖盖成,温雅纤细。前后三进、上下两层。屋子是一位晚清重臣的。他全家去了南美后,这屋子被四界救灾会租过一段日子。香|港|沦|陷后,日本方面逼迫中立的葡萄牙政府向澳门管辖区施加压力,不允许当地华人进行抗日活动。救灾会因此解散,老屋又成待租。

    霍芙烈带着一个菲律宾老婆子住了进去。老婆子只会说母语和英语,平时比主人更安静。她每天除了干活,就是陪主人养的一屋子猫玩。

    霍芙烈则整天将自己关在二楼一间小屋中,除非来客人,轻易不露面。

    她搬进来的第三个星期,卢香与一个人过来看她。那次,她又一反常态,热情洋溢地接待了卢香与。

    卢香与对她很是喜欢。她刚得回儿子,还来不及吃准儿媳的醋,一心希望二人早日成婚,好让她抱孙子。

    霍芙烈听她言语中露出明确的暗示,便微微一笑,首次在她面前显出了为难之色。

    她说:“你是真心待我们好,我也不瞒你。我和纪来,现在都是打肿脸充胖子。我从小被人拐走,在平常人家长大,和我爸爸有什么感情?他的财产,将来多是留给我妹妹的。况且他近来亏损了一大笔,自身难保,更顾不到我了。纪来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他是心软重情,不喜欢和人争的,要他现在去跟弟弟争遗产,难比登天。即便争来了,人家经营了好几年的公司,都是人家的心腹,难保不给你使绊子。我们现做这投机取巧的买卖,也是不得已。怎么着,也得先挣两个钱,然后风光完婚、再留点本钱给纪来以后创业不是?”

    这番话,一字一句都打入卢香与心坎里。她暗中下了个决心。

    次日,燕纪来跑来老屋看霍芙烈,他随身揣着母亲的一半私房钱。

    在外人面前,两人说合伙做黄金生意,其实,燕纪来不过偶尔给霍芙烈跑跑腿,传传话,她具体在做什么,他是一知半解,基本不放在心上。反正,每月固定时候,霍芙烈会给他一笔不多也不少的生活费。

    他拿着母亲的钱给未婚妻,脸上难免露出点得意之色。这是第一次由他供给她钱。他说:卢香与要求入股,和她一起做走私黄金的生意。

    燕纪来很奇怪,他一向古板守旧的母亲怎么突然间对金钱饥不择食起来。霍芙烈却心里明白:这是卢香与在变相资助他俩。

    她微微一笑,收下了钱。

    她将这笔钱,加上不久前鹿萦红暗地里塞给她要求入股的钱,全拿去收购了黄金。

    一星期后,霍芙烈一条装满金子的船触礁沉没。卢香与和鹿萦红的钱,没了。

    ☆、子弹与金块

    霍芙烈再次来到燕宅的时候,燕宅比上次更显冷清。卢香与一个人闷坐屋中,她裹着短袄,抱着暖手的汤婆子,一脸病容。霍芙烈自己脸色也不大好。

    卢香与原要去叫卢肇和鹿萦红的,被她止住了。

    霍芙烈一脸愧疚,说:“妈,你别去叫舅舅,我如今怕见他。”

    卢香与心里正不痛快,听她这样说,又护起短来,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事怪不得你。唉,怎么好好的,船会触礁呢。”

    霍芙烈比她更懊恼:“也是我过于信任那几个当地人。早知他们这样靠不住,我就把两条船全交给舅舅了。”

    她说着又从手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卢香与,告诉她:“香港那边最近要军火要得厉害。我上次通过舅舅介绍的一个人,到手了一批武器,装在剩下的那条船上。钱我已经交清,关系也打通了,明晚出发。妈,这是通关文书,麻烦你交给舅舅,让他替我押这趟货。得的钱,我和纪来一个子儿不要,全给他们,也算我向他们赔个不是。”

    卢香与心头惴惴,她问:“香港那边,日本人管得紧,没事么?”

    霍芙烈向她再三保证,要她放心。

    卢香与还想留她吃饭,但她心事重重,坐一会儿,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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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鹿萦红替卢肇收拾好了东西,就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他泡脚。

    如今他们两个是半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燕翅宝和燕平甫死了,家中仆人走了大半,剩下不多几个也换了人,鹿萦红身边除一个于婶是一路贴心跟过来的,其她人全是新来的。有的还以为她已与卢肇结婚。

    卢肇坐在花梨木太师椅上,用燕翅宝钟爱的脚盆和他留下的中药材泡着脚,边泡边舒服地哼哼着。

    上一回沉船上的黄金,多用的是卢香与和鹿萦红的钱,他本没多少积蓄,投得少,损失也不足道。这一回听卢香与说:只要他负责将船上货送到九龙,得的钱全归他和鹿萦红,对他,几等于空手套白狼了,是以他情绪极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话已反复说了几遍。

    鹿萦红不似他这般乐观。她看他这样得意,越发忧心忡忡,忍不住说:“这趟,我看别去了吧。”

    卢肇的小曲一顿,他翻着两只业已混浊的眼珠子,愤慨地看着鹿萦红:“你疯了?说出这样的话。”

    鹿萦红脸一红:“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很不安。前两次都是在附近岛上交货的,这次直接到九龙。那里现在可是日本人的天下。我听人说,鬼子可凶残了。你运的又是武器,是反他们的……”

    卢肇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们女人家就是胆小无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据我观察,纪来这个老婆,路子是真粗。她这次给我的通关信,上面有小日本海陆军总部的印章。你说这能有什么意外?除非再触礁或碰上海难。你啊,就在家安心等着,几天后,我就穿金戴银,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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