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燕兆青对待霍芙烈算得上殷勤有礼。他很少主动开口,她乐得不开口。于是,只听到霍真真像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他们到菜市场时,长寿饭已经做好往桌上端了。

    霍真真急得原地跳了几下,拽着燕兆青的胳膊晃了晃。燕兆青去和主办人打招呼,给掌饭的塞了一些钱,对方给他们腾出三个空位。

    三个位子不连在一起。两个一块,另一个在稍远的斜对面。霍真真还在犹豫三人怎么坐,霍芙烈已经去对面坐下了。霍真真虽觉有些对不起她,心中还是高兴了一下,她想:“姐姐真好,知道我不想和他分开。”

    霍芙烈离那二人远一点后,才暗中松了口气。她不太敢往他们那边看,每次一看,霍真真及时的回视和热情的微笑都弄得她几分狼狈。她一边扒饭,一边与身旁的渔夫说话。

    那渔夫将今年的节日和往年的对比一番后,忽然问她:“那边是燕家三少和霍家小姐吧。”霍廷佑没有对外正式介绍过霍芙烈,所以一般澳门人印象中,霍家仍只有霍真真一位大小姐。

    霍芙烈顺着渔夫的话溜了那二人一眼。这次,霍真真没注意到她。燕兆青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把她逗得花枝乱颤,几乎要倒在他身上,但饭一上来,她就拍手跳开,一心全扑到饭上去了。燕兆青很温柔地注视着她。

    霍芙烈对渔夫说:“是啊。”

    渔夫笑说:“那二人年龄差得多了点,但看上去,倒是挺般配的。我们这位三少爷,心气太高,原配夫人死了后,这么几年,竟是连个偏房也不肯讨。他到现在也没个继承人。他不急,我们都替他急死。这位霍小姐,要是能讨他喜欢,嫁给他就好了。”言下满是对燕兆青的尊敬与喜爱。

    霍芙烈听得也高兴起来,她说:“你们倒是很看重他。”

    渔夫骄傲地说:“那是,三少爷可是我们澳门一等一的人才。”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忽然身旁有个人大声说:“今天还有其它节目吗?”霍芙烈身边的渔夫忙转头,问是什么节目。

    这时,从街尽头来了一伙人马,敲锣打鼓,甚是热闹。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庆祝鱼行醉龙节的节目,纷纷鼓掌欢迎,但随着那一伙人的接近,他们知道不对了。

    那伙人穿着普通的服饰。几个壮丁抬着一块木板,板上钉起一个十字架,架上竟绑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那女人一头长发散乱地披下来,遮挡了大半张脸,单看见她狠狠咬着自己嘴唇,咬出了血。

    有个猪腰子脸的女人走在这群游|行队伍前方,边走边哭喊:“父老乡亲们,你们给我做主啊。我男人不争气,被这个狐狸精迷住,卷带了我的积蓄,跑去和她鬼混。今天,二人被我当场捉拿。我要让大伙儿都看清楚这无耻女人的真面目!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众人哪肯好好分辨是非?一见绑着的裸体女人,登徒子们忙不迭地跟在队伍旁边跑起来,争先恐后地要看清女人的脸。

    菜市场这边人头济济,一听说有女人光着身体被拖出来游街,许多人饭也不吃了,先跑去瞧热闹。

    有人说:“长得不好看啊。”有人说:“脸上光光的,还年轻。这以后可没法活了,哈哈哈……”

    忽然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叫起来:“我认得她!她是赵光鼎的独生女、燕家的大儿媳妇!”

    这一新发现更点燃了众人的围观热情。猪腰子脸女人已经顾不得吆喝了,周围的叫声和口哨声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的声浪。有几个男人企图跳上木板摸一下那绑着的女人,被壮丁阻止了。

    燕兆青他们三个本来跟在人流末端,刚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想又有人叫出那光女人是燕家的大儿媳妇来。

    燕兆青心里诧异。他让霍芙烈拉着霍真真,自己排开人流,挤了一长段距离,终于到了游街队伍近旁。

    他抬头看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光女人,看了好几眼,他确定了:没错,是赵南琛。

    ☆、一刀不落

    天始终黑不下来,深蓝色的天空上,嵌着几颗疏淡的星星和一轮苍白的月亮。有几条乌云像舰艇一样缓缓移过星月表面。隐隐听得到鸟雀扑动翅膀的声音。

    霍真真坐在玫瑰花丛旁的秋千椅中,荡来荡去的。燕兆青一手插袋站在椅边,椅子快停摆时,他就加力推一把。

    二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好一阵没说话。

    忽然,霍真真叹了口气,今夜第无数次看了眼二楼右侧的某扇窗户,她轻声说:“那位姐姐真可怜,她还会好起来么?”

    她和燕兆青、霍芙烈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把赵南琛从那群游|行队伍手中抢过来,给她披上兆青的外衣后,塞入汽车。赵南琛一直瑟瑟发抖,对外界的事情似乎模模糊糊,失去了判断力。但燕兆青要司机开去亚婆井赵家时,她却连连摇头,甚至要跳车。霍芙烈死命拖住了她。燕兆青说难道要去妈阁山燕家?赵南琛仍旧拼命摇头。最后霍芙烈提议:不如先去南湾霍家。赵南琛这才不作声了。

    车上,四人均不说话。只有霍真真想到赵南琛的未来,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霍芙烈转头看看她。她似乎为自己的孩子气感到羞愧,涨红了脸,别过头,赌气看着车窗外渐渐暗下来的街道建筑。她对自己说:“以后我一定要帮助她。无论如何,那些人做得太过分了。”

    赵南琛到了霍家,霍真真立刻领她去自己卧室,拿了自己的衣服要给她换上。

    赵南琛安安静静,几乎成了只没有气息的木偶,但霍真真一碰她身体,她就尖叫挣扎起来,不肯让人近身。

    霍真真没办法,只好叫了人,众人强将一件睡衣套到她身上。

    穿好衣服后,她却神志不清了,不断以头撞墙,咬牙切齿地说着些不明不白的话。一会儿是“兆青,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在狱中挨打了吗”,一会儿是“我都知道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一直在挑拨我们的关系,你以为我会害怕、会后悔吗?一点也不”,一会儿又是“求求你,别再到我梦里来了,我也不是故意要害你,谁叫你说那些话气我”……

    燕兆青怕她自残,命人将她绑起来,关在一间客房中。然后,他又让人去把赵光鼎找来。

    霍真真泪光闪闪地看着燕兆青,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然而燕兆青却说:“她死要面子,经过这次打击,精神上受到重创,怕很难恢复了。”

    “一点办法没有了么?”

    燕兆青摇摇头。他不知想到什么,似乎有些惆怅。但他随即一笑,用力摇晃了几下秋千椅,说:“你一个小孩子家,关心这些做什么?我问你,你和你姐姐相处怎样?”

    霍真真听提到她姐姐,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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