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消香断有谁怜

    油纸伞上画青梅,花艳骨一身白衣,立在伞下,沉静娟秀的身姿宛若一段梅枝,白衣压身,仿佛雪覆梅枝,清艳无比。

    如此美色,顾府的采花客却个个如临大敌。

    当日从她手下侥幸逃生的老采花客李福,早已将她的事迹告诉了所有晚辈,并含泪嘱咐道,只要她还没死,则一定要一代传一代,珍爱生命,远离花艳骨,家有八十岁老母,远离花艳骨,下有三岁小儿,远离花艳骨,老婆在家等你吃饭,远离花艳骨,连老婆都没娶的,还不快离花艳骨千里之外……

    故而花艳骨一进正门,采花客们就走偏门逃命去了。

    只剩下一个利欲熏心的家伙,楞是跑去惹祸上身,将她来访的消息报之顾朝晖。

    顾朝晖当机立断,设下盛宴,招待了花艳骨。

    宴上,他令侍婢捧一玉盒,送到花艳骨桌上。

    “艳骨。”他亲昵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双眸含情道,“你在我心中,就似这盒中之物。”

    “谢谢。”花艳骨接过玉盒,看也不看便丢在一旁。

    顾朝晖楞了一下,然后沉闷的喝了几口闷酒,见她真没揭开盒子看的意思,才不得不说:“其实,你可以现在就打开看看。”

    “敢不从命。”花艳骨对他微微一笑,然后随手挑开盒子。

    那一刹流光四溢,但见一枚龙眼大小的东珠静静的躺在盒中,寒气微吐,宛若蛟龙吞云吐雾,离它稍近,便感阵阵寒气扑面而来,当真是价值连城之物。

    只可惜,花艳骨最不缺的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不错。”随口给出一个评价,花艳骨面不改色的将盒子盖上。

    “却不知艳骨妹子欲以何物还我?”顾朝晖这次自动厚脸皮起来,“顾某实在很想知道,自己在艳骨妹子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这话暧昧无比,花艳骨却只是付之一笑。

    以花艳骨的真实身份,收了他的礼物,便是莫大的人情,更是他天大的机缘。两人之间的地位和阶级根本是云泥之别,于情于理,都不存在还礼一说。

    “请顾老板闭上眼睛。”花艳骨道。

    顾朝晖一介豪商,可若要她给他一个称呼,也不过是区区老板罢了。

    闻言,顾朝晖含笑闭目,心中已在勾画一段又一段旖旎美好的画面,比如花艳骨珍而重之的将打小不离身的玉佩摘下,又或者满脸羞涩的拿出自己贴身之物,不不不,以她的冷艳不凡,定会挥剑斩下一段青丝,以寄情思……

    “好了。”花艳骨的声音响起。

    顾朝晖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却见她拍了拍桌上玉盒,对他含笑道,“此物在此,在我心里,顾老板便是如此了。唔,说起来,小女子此次前来,实是为了探望故人苏莫愁,顺便让她为我引荐赵夫人,既然顾老板人已在此,不如就请顾老板做个主吧。”

    “行,行!”顾朝晖一双招子和整颗心都落在那玉盒上了,再说,心中内定的宠妾与自己的夫人说些体己话,又有什么不可的?当下吩咐身旁的莲莲提前离席,带花艳骨去她房中说话去了。

    待二人离席,他忙不迭的起身,走到花艳骨桌前,亲手抱起那玉盒,然后缓缓打开……

    那枚价值连城的东珠,依旧躺在原处,寓意物归原主。

    而东珠旁,还放着一枚铜板,兀自散发着一股铜臭味。

    顾朝晖失神的立在原地,望着花艳骨消失的方向,整个人看起来分外萧索……

    那厢,莲莲将花艳骨带至自己房中,回眸之时,似笑非笑:“一枚铜板……妹妹还未入门,就想试试夫君的脾气么?”

    花艳骨挑了挑眉:“在我心里,他就值一枚铜板。”

    莲莲笑出声来,一面挥退下人,一面将花艳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讥讽道:“如果他只值一个铜板,你为何要来委身与他?罢了罢了,女人就是这么口不对心,我不在乎。我只想告诉你,别以为你有美貌就可恣意妄为,进了这个门,你迟早得听我的,以后我穿大红,你就穿粉红,我爱吃香的,你便去吃辣的,我叫你去左,你便不可去右……”

    话未说完,花艳骨已经冷冷一笑,手中宫扇挑起她的下巴,逼她仰视自己。

    “这世上没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你也没这个资格。”花艳骨梨涡浅浅,一只手轻轻的抚上莲莲的脸颊,“再说一次试试,你信不信,我会让你脱皮脱的像蚕宝宝一样……”

    皮?

    此乃莲莲一生之忌讳,更是她一生当中最大的秘密,是什么人会一眼看穿这点?

    莲莲倒退一步,顷刻之间,汗如雨下,仿佛被人丢进冰窖之中,浑身瑟瑟。

    “你,你是……”她死死的盯着花艳骨,颤抖发问。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花艳骨轻摇宫扇,围着她莲步妖娆,这一次倒换了她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我以千两白银买之,又用千金之药封之,本想将它当做美酒般酿着,没想到竟被你给窃了去。呵呵,你最好想想清楚,该如何说服我,不将这属于我的东西讨回!”

    “姑娘……姑娘你要什么!”莲莲被她一吓,差点跪了下来,当下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了。

    身份,地位,钱财,未来,她所拥有的一切,和即将拥有的一切都寄托在这身皮相上,她绝不能失去它……

    “说!那个小偷是谁!”花艳骨厉声喝道,“样貌年龄,还有他如今在哪!”

    “我,我不知道。”莲莲哭道,“恩公他从始至终都戴着面具,我从未见过他的脸……”

    一边哭,她一边抖抖索索的从袖中拿出一张千纸鹤,双手捧着托到花艳骨身前。

    “此为何物?”花艳骨皱眉道。

    “我虽不知恩公现今在哪,但是他当日给我画皮之时,便跟我说了,我身上的这张皮相是他偷来的,而且失主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莲莲小心翼翼的说,“然后,他就给了我这封信……说若是见到了失主,便将此信亲手交给她……”

    花艳骨楞了一楞,便拆开手中红色千纸鹤。

    只见纸上笔走龙蛇,写着一首诗。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诗下,还备注着一行蝇头小字——注:阑珊处位于城郊十里亭。七月七日,不见不散。

    ……这是一封,疑似情书的约战书……

    “……甚好,我不去找你,你倒来战我!”花艳骨将纸团揉进手心,旋即拂袖而去,再不管顾府的一人一事。

    故而顾朝晖重振旗鼓寻来时,却扑了个空。

    满腔□无从消解,顾朝晖又从不是个喜欢亏待自己的人,当下,他便转道去了赵如是房中。

    残烛照罗帐,青丝缠郎君,赵如是气喘吁吁的躺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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