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醉花荫学得也差不多了,这些天我再练练,等你回来的时候写给你看。”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学得很快。”他看看腕表,也差不多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去,我带你出去吃吧,顺便看场电影。”

    “真的?”何寿宜自然是开心的,但转念想到留曾中琪一个人在家吃饭她又该不高兴了,“要不要叫上阿姐?”

    曾中麟说:“不用了,比起看电影她更中意去打牌。”

    “那你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

    曾中麟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何寿宜在后院开辟了一小畦菜地,种些香麦、韭菜什么的,因为曾中麟爱吃辣,因此还种了很多小米椒。

    她每天早上都要来侍弄一下菜地,然后回房间练练字、刺刺绣,曾中麟出门前教她写的那首醉花荫她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还攒了好几篇,就等到时挑一篇写得最好的给他看。她有时也会拿上一点自己做的吃食,叫上欧阳岑一起回去看何寿川。

    窗外的木槿花已经开了好几枝,曾中麟出门也有十多天了。

    趁着何寿川周末不用上课,何寿宜又约了欧阳岑回小院坐坐。她们津津有味地听何寿川讲一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听到精彩处忍不住哈哈大笑。何寿川正说着,瞅到一个人影急冲冲的跑进来,便停住了话头。三人转头一看,来人是曾家一个百货店的掌柜。他气喘吁吁、面色焦急。

    何寿宜上扬的嘴角收了回来,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缓缓站了起来,问:“高叔,有什么事吗?”

    何寿川和欧阳岑也疑惑的看向他。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摆摆手说:“曾夫人,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何寿宜皱皱眉,心里更加惴惴不安,她紧前两步,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高叔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你回去就知道了。”

    何寿宜转身就往外跑,心里知道家里肯定是出事了。何寿川和欧阳岑担忧的对望一眼,赶紧都跟了上去。

    几人一前一后脚步匆匆地穿过街市,引起路人频频回头。但是何寿宜对此毫无所觉,只觉得往常半个小时不到就能走完的路程,如今显得特别漫长。

    等终于回到曾家,只见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前厅,神情肃穆的说着什么。而本应该出去玩牌的曾中琪则瘫坐在凳子上大声恸哭。一边哭一边拿拳头捶着心口,精心打扮的妆容全都花了,额前垂下来几缕头发。

    何寿宜顿住了脚步,几句诸如“中麟你走了留下姐姐一个人可怎么办呀”、“小姐要节哀”的话语如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她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

    曾中琪见她回来,立刻怒目圆睁,脚步踉跄地朝她冲了过去,上来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歇斯底里地吼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中麟以前出门都没事,一娶你进门就出事,你就是个天生的扫把星!克死你爹妈不说,现在还害死了我弟弟,你还我弟弟命来!”说着就去厮打她。

    何寿宜不闪不躲,任她拳脚相加。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得她头晕目眩,甚至感觉不到身上被厮打的疼痛。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犹自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但是两行热泪却是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众人见何寿宜脸上已经见红,纷纷上前拉住歇斯底里的曾中琪,刚刚赶进来的何寿川和欧阳岑俩人也连忙上前阻拦。欧阳岑试图扶起何寿宜却没有成功,只能蹲下来,用手指拭去她不断滚下来的泪珠,轻声道:“小宜,你别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们在呢,啊。”

    一旁,被众人七手八脚拉住的曾中琪还在嘶吼:“你这个扫把星,你还我弟弟命来!”

    何寿川闻言怔了怔,过了一会才定定神,朝拉着曾中琪的几人道:“你们先送你家小姐回房间休息一下吧,她现在情绪太激动了。”

    “你们别拉我!我不走!我要打死这个扫把星!”曾中琪奋力挣扎,但是已经声嘶力竭,最终还是被拉回房间了。

    何寿川叹了口气,看了看依旧瘫坐在地的堂妹一眼,转身向先前前来报信的高叔探听事情的始末。

    高叔便把从“和顺”商号传来的消息又说了一遍,说是曾中麟乘坐的商船在南海遇到风浪,结果船翻了,等到救援打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据说一个人都没有救上来。

    何寿川问:“那中麟的……尸体有没有找到?”

    高叔摇摇头,说:“听说打捞了几天,许多人都没有找到,毕竟在汪洋大海里……”

    何寿川闭了闭眼,哀叹道:“这叫什么事啊!世事无常,中麟这么一走,留下这个家可怎么办…”

    曾家本来就人丁单薄,现在更是连唯一的男丁都没了。高叔也跟着叹道:“就是啊,还有现在几间店铺也无人打理了。”

    “生意的事先放一边,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说。”何寿川沉声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料理好中麟的后事,曾小姐和小宜一时半会怕是接受不了,家里诸多事情还要劳烦你们多帮衬着点。”

    高叔点头,“应该的。”

    高叔召集了曾家的几个下人商讨后事。何寿宜木然的被何寿川和欧阳岑搀扶着回房。经过窗外那株木槿花的时候,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落日的余晖打在嫣红的花瓣上,殷红如血,刺眼非常。

    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曾家红花换白结,悲喜无常。大家伙商量着,默默的把曾中麟的丧事给办了,但是因为没找着尸体,只能拣些衣物建了个衣冠冢。

    何寿宜几乎每天都去“和顺”商号打听沉船的情况和最新消息,连过往船只和周遭渔民传来的小道消息也不放过,搞得“和顺”商号的人见了她就躲。

    何寿川不放心她,就拜托欧阳岑留在曾家陪她。她除了出去探听消息,其余时间基本都在房间里发呆、写字。欧阳岑不识字,不知道她写的什么,只见桌上已经摞了挺厚一叠纸。

    院子里的小菜地这几天无人照料,菜叶都有些蔫了,欧阳岑就主动担起了浇水的活儿。她浇完水,顺手摘了根小黄瓜边啃边往何寿宜屋里走,却见她挎着个篮子出来。

    欧阳岑紧前几步,问她:“小宜,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何寿宜没有回答她,看着院子里随风摇曳的树枝,说:“起风了……”

    “是啊,等会可能会下雨。”欧阳岑看篮子里装的都是纸折的小船,奇怪的问:“你折这么多纸船干什么?”

    何寿宜没有说话,用手轻轻压着篮子里的纸船,以防被风吹走,然后径直向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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