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太黑,没看清你的脸。”

    “呵呵。”

    宋轶掸掉灰尘,完全没有主动交代的意思,李宓只好问道: “去豫王府了?”

    “嗯。”

    “看到了?”

    “没,戴着面具。但,的确是个美人。”

    李宓的眉头皱成了泥鳅,那玉树临风模样保持得有些艰难,“戴着面具你怎么知道?”

    “这你就不懂了,美人自有属于美人的气息,只要嗅一嗅,我便知道,这是身为画师该有的修养。”

    作为一个连骨头都被人嫌弃的存在,李宓生生咽了一口气,道:“你可知泰康城在闹采花贼?多少未婚男子孤枕难眠,近日冰人们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十二三岁就已经开始下聘求亲,对此,你怎么看?”

    “这个年纪,着实小了些。”

    显然,这混蛋没有身为采花贼祸害了良家少男的自觉。李宓默默咽下一口血,语重心长道:“《惊华录》的人物传记,并非一定要配图,若真配上那些图,难保不惹起京兆尹和司隶台的怀疑。”

    “配图不是你提议的吗?还说可以增加书本销量。”

    “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画个画像而已,你要用这种非常手段。若漱玉斋发下请帖,这些名士还会不来?你偷偷潜入别人府上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换衣服。换衣服也就罢了,为什么事成不换回来,抹除痕迹,平白让人抓了把柄去?”

    一连串的郁气让李宓良好的修养终于破功,他深刻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吧?啊?而被他怒目相对的人此刻却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冷幽幽地提醒了一句,“本来就不好看,这一生气,更丑了。”

    李宓:“……”好想捏死她怎么办?

    宋轶却摆出一张面瘫脸,说道:“若真以画骨先生的名义发请帖,自然会来不少人,但是,有几个人你绝对请不到,比如司隶校尉豫王。何况,《惊华录》记载的是九州风云人物,人品才德都必须一流,若不是潜入他们府中,如何能了解到他们的真实人品。我那两个月的下人可不是白当的。”

    大宋朝廷官员选拔,沿用前朝的九品中正制,谁的风评好,谁便可以入朝为官。但世家大族当道,寒门子弟再优秀也难突破阶级固化,这些风评已经是大族最擅长操作的手段,水分颇大。几乎每个在泰康城风评颇高的人她都潜入府中考察过,很可惜,十有八九都是徒有虚名。这个司隶校尉刘煜算是她费时最久,寄予厚望之人,虽未能看到他真面目,但从豫王府中下人的评价可以看出他的人品才情的确上乘。

    “至于换衣服这件事,单纯认为他们穿那样的衣服更好看,没换回来就是要让他们注意自己的衣着品味。身为一位画师,我能为他们做的就是这些了。”说罢还一副语重心长,很有些忍辱负重之感。

    人类已经无法阻止这个混蛋的变态嗜好了。

    李宓默默扶额,无语望苍天,何时才能来个人收了这个妖孽啊!

    宋轶回到房间,舒舒服服地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只需要在热水里加入几滴特制的药液,将脑袋连同身体一起浸没在温水中,不过数息,再破水而出时,那些如何也擦拭不掉的黑色污渍,便能如蛋壳一样从身上剥去,美玉乍现,光彩照人,浓密睫毛挂着水珠,左眼角一颗滴泪痣,凭空让这双柔媚如丝的狭长眉眼生出几分惑人的妖媚。那眼神斜斜睨过来,顽石也要为之腐化。

    挑起屏风上挂着的一张银箔面具,戴在脸上,镂空花纹将那最耀眼的光芒挡得一丝不露,却又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这本是一幅令人浮想联翩的美好画卷,但这个混蛋走出浴桶,往床上大字型一瘫,所有的风华绝代妩媚动人渣滓都没剩一点。

    李宓亲自端夜宵进来,看到这幅光景,恨不能将她拖起来,摆出个淑女该有的优雅睡姿,他娘的,这个混蛋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不管先前怨言多重,身为极品刻画师对美好事物的执着让他乖乖坐到床前,拿起汗巾给她擦拭起湿漉漉的长发来,心中又忍不住一阵叹息。

    翌日,宋轶神清气爽地起床,听得外间动静,探了探脑袋,“怎么这么吵?”

    外面候着的侍婢道:“主子不知道怎么了,一早便叫了人来将漱玉斋所有的狗洞都给堵了,先生的蔷薇园的院墙被加高了一丈……”

    宋轶蓦地蹿起,门口木芙蓉停留的小麻雀受到惊扰,一飞冲天,却“啪”地一声撞在院墙上,扑簌簌落到地上,晕头转向半天才重新飞上天空。

    宋轶:“……也许我该跟李宓好好谈谈人生。”

    侍婢恭恭敬敬地回道:“主子说了,近日各方冰人需要大量的画册,再过一刻钟,应该就会有人登门求画,身为漱玉斋首席画师,宋先生应该好好待在蔷薇园。”

    什么首席画师?这都是冰人们封的,就因为她能将无盐女也画成国色天香,真人对比你还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本人画像,不知道多少冰人为此笑得合不拢嘴。

    宋轶一扫四周,果然明里暗里加派了人手。

    听闻手下来报,宋轶乖乖待在蔷薇园给人画画,李宓无比欣慰,等到午时他亲自端了午饭去看望时,看到护院家丁,丫鬟仆婢,一个个都规规矩矩地守在他们该守的位置,从这样的布局看,连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他甚至满意地给自己的精密布局点了三十二个赞,但在推开门那一刹那,所有成就感瞬间匮成渣渣——那个混蛋,又跑了……

    ☆、第三章 宋先生(修)

    豫王有一个习惯:行必坐车。

    这个习惯的来由是有很多传言的,最盛行的有两种说法:一说他少时出门,总有妇人夹道,人墙阻路,令街市不得通行,店铺不得经营,京兆尹只好求旨,为他专备马车;二说,豫王的美貌是一大杀器,心性未定之人见之,无论男女,思之欲狂,最终相思成疾,郁郁而终,为了泰康城未成年人能够顺利成长成才,皇上下令给备了马车接送出入之行,不到万不得已不在外人面前暴露他真容。

    这便让一个活生生的美人硬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但不管哪种传言,总归有两点是确定:一,豫王的美貌;二,豫王得到的恩宠。排除他曾经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这些,已经足够他成为泰康城乃至九州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乔三驾驶这辆御赐马车若许年,见识过车辕被投掷的瓜果砸断,见识过车窗被人生生扒下,为的不过是能见到真人一面,最后当一颗板栗殃及了无辜豫王妃的额头时,这辆马车终于被改造成了铜墙铁壁,连刀枪都穿不透。

    其实,自从豫王殿下十六岁领兵收复中原,回来领了司隶校尉之职后,被百官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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