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转交——他近乎悲愤的想,心里仿佛有股郁气集结,压的他胸口发闷,一股酸意无端而起,却不知是为了谁。

    “滚!”

    严漠已经放弃思考了,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可许谦也不是木头人,任谁被打被吼还能心情好?

    “我就碰了一下你的画你就这么甩脸子给我?”许谦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憋得慌。

    他以为自己在严漠心里头的地位能高一点,没想到……

    后者心里头一团乱麻,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你不配碰它。”

    话音刚落,严漠便有点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

    许谦的手在抖。

    多少年了,多少年他再没听到过这三个字,多少年前他为了梦想拿起画笔——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如今他已经忘记了对方的名字、样貌,唯有这三个字,像烧红的铁,永远烙在了他的心底。

    沉淀了十年的伤口被人无情撕开,鲜血淋漓间,许谦疼的近乎窒息,像是被瞬间拉回了十年前——那个他永远无法忘却的雨夜,哪怕如今想起,也依旧恐惧到战栗。

    他背着父亲的债务,带着画具在街上行走,遇到了前来讨债的人。

    少年瘦弱的身躯被推倒在地上,颜料洒了出来,将身下的积水染出一片色泽。雨很大,豆大的水珠拍打在身上,很痛,却不比接连落下的拳脚。

    那些人很有分寸,不针对要害,只是往痛的地方下手,许谦能做的唯有蜷起身子,咬紧牙关不发出半点声音,他不求饶,不争辩,只是承受。

    到了后来,意识模糊,一瓶颜料从眼前划过,他本能伸手去捡,却被人顺势抓住手腕,按在台阶上……

    用他最爱的画具,一根根敲断指骨。

    大雨倾盆,一同被雨水冲走的,除了被稀释的色彩,还有一个十九岁少年的梦。

    第60章

    许谦是个左撇子,自打那次后左手便不能正常使用,仔细看会发现指节处有微微扭曲,甚至伤到了经脉……这些都是当年留下的后遗症,那时的他没有去医院的钱,而是来到附近的诊所简单处理,以至于后来还能使用。

    只是这样的一只手,颤抖、无力,再也无法拿起他心爱的画笔。

    又过了两天,父亲意外身亡的保险金发下来,许谦当时心里就在想,是不是老天爷故意挤兑他,连他唯一东西都要拿走。

    他不是没想过去死,但他不甘心,他觉得我特么这么年轻呢,没瞎没聋,也没什么先天性疾病……凭什么要死在那些畜生前头?

    也就是靠着这么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他爬了上来。

    时间是疗伤最好的良药,这么多年过去,许谦从一无所有变成了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没听过那三个字,也再无人敢对他这么说……如今却是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一个初入社会不满五年的小屁孩指着鼻子说不配,他要是忍着,那他妈过去的几十年都白活了。

    许谦一巴掌抽在对方脸上,力气极大,打的严漠嘴角都出了血,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许谦反手想要再来一下,看着对方白皙皮肤上青紫的掌印,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疼得他呼吸困难,手举在半空,竟是打不下去了。

    他妈的竟然会舍不得!

    为了这么一个傻逼!

    鼻腔内泛起酸意,许谦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完了。

    他喜欢严漠……喜欢到哪怕对方把自己见不得人的伤口翻出来狠狠鞭挞,喜欢到可以忍受他一心二意,喜欢到、喜欢到走到这一步,他居然连抽两个巴掌都狠不下心。

    其实严漠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许谦看得出来,这小子眼高于顶,两人没好上之前那简直是用鼻孔看人的,现在倒好了,愿意低下头了,却是透过自己去看别人……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他将抖得不成样子的左手插进兜里,扭曲的指节蜷起来,死死攥成了拳。

    闻彬的画像就挂在背后,白色的衬衫,暖黄的夕阳……清纯漂亮的只一眼就扎进了他的心里,他因为这幅画对闻彬一见钟情,如今却也不想破坏这份美好——

    许谦转身离开了,他不想在这幅画面前跟严漠打起来,那是他悲惨过去中为数不多的、值得回味的东西,他不想连这么点对于梦想的纪念,也留不住。

    ……至于解释?去他妈的解释,严漠算个老几,就算自己喜欢又怎么了?难不成喜欢一个人,还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写成简历,给他投过去?

    许谦从不靠着卖惨过活,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多惨,比他惨的多了去了,又有几个又能像他现在这样锦衣玉食,钱多的能烧着玩?

    那些嘲笑他、讽刺他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到头来还不是被他踩在脚底下,头都抬不起来!

    严漠算个屁!要不是仗着自己喜欢他,许谦绝对打的他进医院了,然后甩下一张支票转身就走,就像当时对彭毅那样……

    许谦胡乱想着,脑子里一团浆糊,胸口却憋得难受。

    像是心脏被剜去了一个角,把他最不堪、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其实这样的话他从没少听,比这更难听的都受不过少,可许谦从来没像这次这么难过,他把一个人放在心尖上捧着,可那人却毫不犹豫的捅了他一刀。

    最操蛋的是他还下不去手——隔着血肉骨骼,他想要打那人一拳,就先得把外头的一层层剖开了,将手伸进去,掏出来。

    那样多疼啊,许谦想,还得留个疤。

    许谦很怕留疤,他一向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就连受过伤的左手,也找了专门的医院进行校正,至于当年火灾中留下的烧痕,更是早就被新植上去的皮掩盖了。他穿昂贵的衣服,但奢华的腕表,开拉风的跑车……这些都为了掩盖那段他不想提及的过去。

    那段连尊严都被踩在脚底下也要苟且偷生的自己……跟现在这个意气风发、年少有为的许总,太不相称了。

    许谦的自尊受不了这个。

    他不怕疼,他怕丢人。

    如今在严漠面前,却是又疼又丢人,许谦坐在车里头,一根一根的抽着烟,窝在密封的车厢里,任由着铺天盖地的白雾将他吞没了,一呼一吸都带着呛鼻的苦味。

    他快一个月没碰烟了,这会儿连续抽了一个小时,把人家送的一条烟抽了大半,江成望打电话过来,听到对方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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