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一袋米走了进来,放在地上,难得地开了口,“今年先还你们一袋,剩下的明年打下粮食再还。”说着就走了。

    一家人被宁大伯的举动惊呆了,却立即都转向宁婉,等着她说话。

    宁婉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大伯还还粮,但是她猜道:“村里人都说我爷爷特别能干,他走的时候家里岂能一点余粮也没有?”

    爹摇头道:“我那时也十四岁了,还清楚地记得家里的粮果真都卖了给你爷看病,还欠了些钱,所以你爷才在二叔和三叔家各吃住了一年,又把那两年地里的收成卖了还债。”

    “那就是先前爷爷一定给过了!”否则二爷爷不会立即令儿子还还粮食,宁婉道:“既然二爷爷想好了,我们就去问一问吧。”

    宁婉一直疑惑,当年二房和三房究竟如何哄骗了自家?现在应该到了揭开的时候,说着便拉了爹和娘的手一同去了二房。

    在三家村,家里若有正经的大事情,是不许小孩子们跟着的,但是眼下,宁梁和于氏早已经有些慒了,事情又是由宁婉而来,因此两个大人反倒随着宁婉,宁清见状也跟在后面。

    宁家三房当初是建在一处的,房舍连着房舍,院门挨着院门,长房居中,二房和三房各在一旁,一家四人出了门向右便到了二房,进了屋子,就见二爷爷躺在炕上,额头上还蒙了一块布巾,大伯娘正端了碗白面疙瘩汤进来,见了大房的人,便将面汤放在炕沿上让他们坐,神色十分地尴尬,却立即起身将屋里屋外的孩子们都赶出去。

    宁梁和于氏见二叔如此模样,也顾不上说别的,赶紧上前问:“二叔这是怎么了?”

    二爷爷躺在炕上不吭声,大伯娘便摇了摇头,“我也不大知道,从中午三叔过来之后就没吃饭。”

    正说着,大伯走了进来,向宁梁道:“二弟,你二叔对不起你,但是过去欠下的,我当儿子的一定都替我爹还了!你们放心!”

    宁梁便有些开不了口,毕竟是长辈,他们顺从惯了的,因此赶紧说:“二叔和二婶养我一年,哪里有什么对不起的,还说什么还不还的……”

    爹娘的性子实在太软了,明明自家好不容易占了上风,现在他们这几句又退了回去,也无怪他们一直受二房和三房的欺负,进而在三家村都没有地位。

    因此宁婉上前一步将爹的话截住了,“我爷走的时候我爹年纪小,我娘是后嫁过来的,当时的事情都不知道,现在还请二爷爷给我们一句明白话,让我们也别一直糊涂下去,就是将来再见了爷爷,也不至于被他骂。”

    这一句话说了,二爷爷再也躺不住,哆哆嗦嗦地坐了起来,看了站在最前面的宁婉一眼又赶紧垂下头,觉得没脸见向炕下面的几个小辈,却掉了几滴老泪,“我对不起大哥呀!到了黄泉之下哪里还有脸见他!”

    宁梁见二叔这样,哪里受得住,要上前相劝,动被宁婉拉住了衣襟,踌躇了一下,终还是将迈出去的半步又收了回来,只在炕上垂手站着。

    第12章 往事

    三家村里三姓人家,宁家子嗣一直是最少的,到了宁梁父亲那一辈,才分成了三房。

    大房只有宁梁一个儿子,一直守着老屋住着,三房虽然有两个儿子,但现在只有一个孙子,因此也没分家,依旧都住在老屋。

    唯有二房儿子多,老屋早住不下,因此几个小儿子都分家另过了,长子宁大伯分到了老屋,也负责供养父母,因此他刚刚才将二老爷子的事情一力担了下来。

    但是宁婉却不允许二房将那些事情含混过去,一定要问明白。但是她其实已经很给二房面子了,毕竟都是姓宁的,真揭开了,整个宁家在三家村里都没法子抬头做人,因此她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来问。

    见二老爷子终于认了错,宁婉在心里冷笑一声,如果自己不将事情捅破,二爷爷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家破人亡也不开口,一直到他临死之前良心过不去才说的吧!那时候就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处!

    不过,这样又已经比三房好得多了,毕竟三房恐怕连承认也不肯,甚至他们中午过来找二爷爷,大约想的就是如何将事情抵赖过去。当年宁婉听到了二爷爷临终之语,也曾派人去问过三老太爷,可是他一口否定了,让宁婉也毫无办法。

    当然他后来也没有好结果!

    就在死一般的沉寂中,二老爷子抽泣了几声,抬手抹了抹泪,看看站在下面的大房四口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实在是没脸说啊!

    大伯见状却劝道:“爹,你就说了吧,免得一直压在心里难受。”他年纪比宁梁大,因此有些事情倒影影绰绰地知道一些,压在心里这么多年,便养成不爱说话的性子,现在却别旁人都明白爹的心思。

    “再不说我就只能带到棺材里了,”二爷爷深深地叹了一声气,终于向宁梁道:“当年你太爷爷走的时候,我和你三叔也就像你爹走时你那个年纪,我们都是你爹养大的,又给我们盖了房娶了媳妇,每家又给了三石粮食。”

    三石粮食大约有一千斤,不过在三家村,粮食一般都指没有加工过的,也就是带着皮的,因此真正磨好了会少很多,但这个数目正是三家村三亩地一年的产出,也是村里人公认一个人一年的花销,包括吃住零用。

    “所以你爹走的时候,让我和你三叔每人养你一年,意思就是让我们还了他当年的恩。他这个人一辈子要强,这些话平日里再不说的,因此你和你姐都不知道,但我和你三叔心里明白,自然全答应。”

    “可是后来,”二爷爷又哽咽起来,“我们两房子女多,地却不如大房多,因此自二郎到了十六岁上娶了媳妇,日子便越过越好了。这时他要还我们两家各三石粮食,我们就动了歪心收下了,再然后也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果真对二郎恩情如山了……”

    然后就一步步地欺负爹和娘。

    宁婉这才将事情都合上了,爷爷那样要强的人,虽然后来病倒了,但怎么会不将唯一的儿子安顿好呢?

    在三家村,兄弟子侄之间守望相助本就是应该的,爷爷帮两个弟弟的时候也未必想到回报,但是到了他离世的时候,请两个弟弟再帮儿子一把却是再正当不过了。那时他一定以为自己养大的两个弟弟会替自己照顾好儿子才放心地走了,没想到人心却是最不可靠的。

    二老爷子说完了,便看着宁婉,颤声问:“大、大哥还说什么了?”

    其实二老爷子之所以能说出实话,愧疚并不是主要的,而是他担心死后再遇到爷爷。宁婉看着他昏暗的老眼,颊边几行泪,却怎么也生不出同情之心。如果自家只是损失点粮食银钱,宁婉也许不会如此心狠,但是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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