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讲,都是不值一提的多余的东西。

    这世上再没有他在乎的东西,他的生命里,再没有弱点。

    第二天天气阴沉,乌云堆积在公墓之上,没有雨,却更让人感到憋闷。项家一众人跟随在项黎身后,停在那座豪华墓地前,气氛凝重。项懿垂头看着那个合葬墓,一男一女,一个是他的父亲,另一个却不是他的母亲。他冷冷看着,听着旁边项黎压抑的哭声,只觉得荒唐可笑。

    墓碑上项坤的脸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男人嘴角带着张扬的笑,明亮的眼神干净得陌生。这是项懿完全不熟悉的项坤的样子,可他没兴趣了解,这个所谓的父亲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和绝望,虽然他不是倒在自己的子弹下,但和他亲手杀了也没什么区别。

    这个人就算死了,也还是走在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他不明白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为什么让母亲惦念了一辈子,甚至为此抑郁一生也从未放弃过。她在他生命里只是一个过客,甚至说是一个想要拼命刨去的污点,而他却是她人生全部的意义,唯一的执念。

    可再深的恨,再浓烈的感情也终归是一抔黄土罢了。

    项懿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隐约像是看到小时候的幻象,那时候母亲还在,莫北也在,项坤还是个会宠爱自己的好父亲,可再眨一眨眼,一切都消散了,如同那个总是淡然微笑的男人一样,彻底地从自己的生命里消散而去。

    “……

    我从前,今后,长期所挚爱

    如同万类一般朽烂;

    难道还需墓碑来提醒

    我所眷恋的,原只是幻影?

    你那永不寂灭的灵魂,

    穿越幽暗冷寂的永恒,

    终于回到我身边。

    你已埋葬的爱情胜过一切,

    只除了爱情活着的岁月。”

    牧师低低的吟诵声从耳边划过,项懿微微扬起头来,看着幽暗沉闷的天空,看了很久,终于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

    葬礼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微微黑了,众人回到项宅,几个项坤手下老资历的心腹随着项黎项懿一起走进会议室里。项懿早在苦肉计之前就把硬盘放回了密林,前几日他差人去密林拿回了硬盘,在说出那个隐秘地址的时候,银三角就等于已经握在了他掌心里。一整夜讨论好接替的事宜,地盘规划也重新分配完后,律师拿出了几份转让合同,分别放在两兄弟面前。

    项懿盯着白纸黑字看了半晌,眼里晃过八年来在金三角的日子,他闭了闭眼,终于抬起手,在白纸的角落里按下手印。

    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只是真的实现之后心里却只觉得空虚,疲惫,整个人也茫茫然的。走出会议室,项懿走在荒芜的后花园里,脚步下意识地动着,最后停在那片焦黑破败的玫瑰园前。静默着站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弹开安全锁,看着刀刃发呆。

    好冷。身体四处冰冷,握着匕首的手指也慢慢僵硬。

    他看了一会儿,索性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角抬头看向夜空。

    漫天星辰,瞳孔里却偏偏只看得见那颗最亮的。

    北极星……

    “莫北……”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手里的匕首,他盯着那颗星星,仿佛隐约看见那个人的眼睛,呆呆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你现在……在哪儿呢?”仰头靠着墙壁,项懿看着夜空中的北极星喃喃低语,“偶尔来看看我,好不好?我都好几天没梦到你了,怪想你的。”说着,他慢慢闭上眼,声音也低落了,“哥,来看看我好么?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可眼前还是冷寂的月光,什么东西也没有。他有点失望,呆了一会儿,慢慢垂下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嚓!”

    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来,项懿双眼一眯,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探手进怀里。

    “谁。”

    枯焦的花丛里慢慢走出一个人,像是有点犹豫,表情有点儿尴尬。

    “那个……”来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正好也过来散心……”

    项懿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松开手里的枪,把匕首也放进裤兜里,然后没说一句话,转身要走。

    “项懿。”身后的人叫住他,紧走了两步走到他身边来,“你等一下。”

    项懿没说话,只微微顿住脚。

    颜立可走到他面前来,抿了抿唇,“你明天……要回银三角了是吗?”

    项懿瞥了他一眼,懒得回话,抬脚继续走。颜立可立刻跟上,边走边说,“那你什么时候还回来?”

    项懿脚步蓦地一顿,整个人像是又冷了些,只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嗯?”

    “少假惺惺的了。听着,我明天反正也要走了,你到底什么目的干脆说清楚,下次可就没机会了。”

    颜立可静静看他,墨玉一样的瞳孔在月光里显得更是漂亮,项懿被那双眼睛盯着,只觉得更加烦躁,眉头也皱起来,没了耐心,“没事?那少来烦我。”

    “你带我走,好吗?”

    项懿伸出去的脚立刻僵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

    颜立可看着他,歪头笑了笑,“你带我走吧,带我去银三角。”

    项懿终于反应过来,想通了之后只觉得可笑,“你和项黎真当我是三岁孩子?”他冷笑了一声,忽然弯下腰,食指勾住颜立可的下巴,用力慢慢捏住,眼睛眯起来凑近他的脸,勾起嘴角邪邪笑道,“想在我身边卧底,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颜立可呆呆看他,眼里映出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脏忽然就跳得飞快,脸上忍不住就红了。项懿看到颜立可有些羞赧的表情,眉头又皱起来,狠狠甩开他的下巴,声音冰冷,“滚远一点,我可不是项黎,对你没什么兴趣。”

    颜立可回过神来,只觉得心里难受,垂头沉默了一会儿,低低说道,“跟项黎没关系,”他咬了咬唇,声音低,却字字清晰,“是我自己想跟你去那里。”

    项懿只觉得一阵烦躁。颜立可失忆的事情他前几天听说了,只不过半信半疑,也不怎么在意。这个人从小就针对自己,和自己八字不合处处相冲,而且他又从来不参与这些帮派的事,除了是项坤养子这个身份外,他和黑道上的事情根本八字打不到边。这样的人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和自己再有什么交集了,失忆了还是怎么了,跟他真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人好像不只是失忆,连性情也是大变,尤其对他项懿,温言温语关怀备至,他不只是不习惯,只觉得莫名烦躁,恨不得离这古怪家伙越远越好。

    彻底没了耐心,项懿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他不耐烦地转过身,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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