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酒杯杯口朝下叩在桌上,心中微微奇怪,拱手道:“……杨大人是在等人?”

    杨梁微微迟疑,笑道:“……不,不过是自得其乐罢了……陈大人这一到,却是正好对饮成双人啊,请。”说着,翻起那空酒杯,亲手往其中斟了满杯的酒。

    陈则铭此言本是想借机退走,见杨梁此举只能坐了下来。端起酒杯,掂量掂量,仰头喝下。

    杨梁凝视他,含笑道:“陈大人性情耿直,连喝酒也看得出来啊。”

    陈则铭听他话中有话,不由住了手。杨梁却又收口不说,只是叫人上菜。他对此间居然极为熟悉,跑堂小二个个叫得上名号,时不时还有人上前来打招呼,似是熟识。陈则铭不由惊讶,心道此人也是官宦之后,怎么对市井之地如此熟络。

    又见杨梁评点盘中佳肴,调侃街头风情,言语诙谐,举止风流,对自己更是毫无恶意,不由将那最初厌感渐渐消去了。只是父亲的话却还让他心中难免有些芥蒂,面前此人看来也是磊落男儿,难道竟然真是皇帝的……

    喝了几杯,却也忘记此茬,但觉眼前之人话语风趣,交谈投机,再后来,竟仿佛曾相交多年。

    第二日起身,头颅沉重如铁,回忆昨日两人都喝得烂醉,也不知道是如何才回了家。

    正发愣,突听小厮来报,说杨府给了回信,还送了回礼。将那礼物端上来一看,却是坛陈年好酒。陈则铭不由一笑,心中没来由轻松下来。

    人生却总是天有不测风云,安生日子没过几天,才半月不到,陈睹便因朝中大臣结党之事锒铛入狱。

    说来也是委屈,陈睹在朝之时,曾送过这大臣一些银子,为的不过是家族子侄晋升的一些小事,若干年过去,自己也早忘到脑后。却偏就被人翻了出来,作为党羽,牵连入案。

    得知消息,府上一片大乱,陈则铭心中慌张,偏生这一日恰逢他休沐,不能入宫,只得带了些银子,上下打点,才进了大内。

    此刻已经夜色深沉,韩公公道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明日上朝要用,不容打搅。陈则铭闻之不由变色,险些跪了下来,“公公,求你帮我。”其实他也知此刻皇帝从不见朝臣,但父亲年迈体弱,哪里经得起天牢诸多磨难。

    韩公公只是摇头。

    陈则铭咬牙,“公公,你只说是我闯了进去,众人拦不住吧。”

    韩公公看他半晌,满脸难色,终于叹息一声,背身过去。

    陈则铭知他乃是默许,大喜,“公公,将来有一天,我定要报你大恩。”韩公公摇手不语。

    陈则铭奔到殿前,却被门口武士拦下,“站住。”那两名兵士其实认得他的,却还是不肯放他入内,“此刻谁也不能进去,都虞侯请回,有事明日再奏。”

    陈则铭见那两人态度坚决,只得退后两步。

    一名兵士表情柔和下来,正要开口说什么,陈则铭突然大声喝道:“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陈则铭要事求见万岁!”那兵士目瞪口呆,不由跺脚,“都虞侯,此地可容不得你放肆!”

    陈则铭哪里理他,只迭声道:“陈则铭求见!”

    隔了片刻,那殿门悄然打开。兵士相互看了一眼,退开让路。

    皇帝端坐桌后,见陈则铭进屋频频叩首,显然为的是私事,面色便沉了下来。冷道:“什么要事?都虞侯可要掂量着说。”

    陈则铭心中惶恐,此刻却容不得他畏惧天威,连忙将原委道来,只道:“求万岁饶过家父,他告老多年,何尝结党营私,能营什么私呢!”说罢,重重磕头。

    皇帝皱着眉似是不耐,见他激动至此却也无动于衷,凝目看他面目片刻,将奏章端到眼前,竟重新看了起来。

    陈则铭候了半晌,见皇帝再不理睬自己,心中着慌,低声叫了几声万岁。随身太监连忙直朝他摇手,陈则铭似是不见,越叫声音越大。

    皇帝充耳不闻,提笔点墨,疾书一阵方将笔一搁。伸手又取下一份奏折,似是随口道:“……好,今夜你来侍寝。”

    陈则铭一怔,片刻间难解其意,却见那太监立即弯身道:“奴才告退。”说着竟带领众人退出门外。跳跃烛光下,那门悄然而闭,直到门扇合上那一瞬间方“碰”地扣出一声轻响。

    陈则铭跪在原地,被那声响骤然惊了一下。

    6、殿中静悄悄,几乎是落针可闻。

    陈则铭心中惊恐难当,呆呆看着小皇帝在座上慢条斯理批阅奏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挽袖搁笔,朝他看了过来。

    陈则铭猛然清醒,不待视线对上,慌张低头道:“……微臣……微臣告退……”说着弯腰低头退去,背上不知不觉已经是汗湿重衣。

    对方居然并未出声制止,陈则铭心中生起一线希望,暗道也许是自己听岔,又或者对方万金之尊,到底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情。待肘后一硬,却是碰到了门页,连忙转身。

    却听皇帝忽在身后淡淡道:“你不管你爹的脑袋了?”

    陈则铭的手僵在半空,再也不能往前伸出一寸。

    就这样愣了半晌,陈则铭转身扑通一声跪下,抬头看去,小皇帝正饶有趣味的看着他,面上居然带了丝讥笑。

    陈则铭见他神色,已觉今日在劫难逃,头皮直发炸,偏又不死心开口:“……求……万岁开恩……”

    果然那小皇帝看着他不说话,眼中一片冷冰,似是有些恼怒。隔了半晌,才道:“还不过来与朕宽衣,难道是要朕伺候你?”

    陈则铭低了头,跪着不动。此刻他既不能走,却也不愿就范,心绪茫然,不知应对,只能倔强又无力地坚持。明明是个猿背蜂腰的成年男子,这一刻那跪倒的身躯却突然显得有些单薄。

    皇帝笑了一声,“所谓孝子啊……”

    陈则铭猛然抬头,双唇开启,神情激动,似乎有话要说,隔了片刻却似乎醒悟到什么,黯然闭嘴,皇帝道:“你不服气?”

    陈则铭低声道:“……臣,臣不敢。”

    皇帝靠在椅背上,懒声道:“过来。”

    陈则铭不由微微抖了一下。皇帝的眼神骤然冷了,“事不过三,爱卿是觉得朕应该再说一遍吗?”

    陈则铭无路可逃,只得起身,走到他桌前,却将眼神错开。

    皇帝伸手将宽袖一拂,很是潇洒,“宽衣。”

    陈则铭出身官宦,自小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为人宽衣还是生平头一遭。对方还是皇帝,站着为他脱衣是大不敬,只得在椅侧跪了下来,伸手去解他衣带。

    皇帝靠在椅上,从眼底瞥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来摸他面庞,陈则铭不自主侧头避开。

    皇帝皱眉恩了一声,音调隐含威胁。

    陈则铭想到老父,只得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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