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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栖见深知他已认定,再怎么舌灿莲花也是无用,只道:“宋盟主武功高绝,栖见亦有耳闻,你武功博采众家之长,自幼修习少林俗家的内力,要廿八星经……”

    石室湿冷寒,越栖见触景生情:“当柴禾烧了取暖么?”

    宋无叛看着他,良久起身,道:“看来我是没办法问出来,也好……明日让袁大师来问问越公子罢。”

    袁大师本名袁存厚,虽在北斗盟,更被尊称一声大师,但正道提及此人,多是畏惧嫌恶,这人骨天赋极其一般,又是个沉默寡言不讨巧的子,打小练的还是最枯燥最乌的金钟罩,一身腱子的四十壮汉,还是个清白童男子,不禁时常抚裆而长叹,又抚又叹之余走上了变态的不归路,独创一手鬼惊九秘,将肌骨经络做了修罗场无间狱,赫然而成刑讯大师,尤为痛恨那种滋润得无需抚叹的邪魔外道,曾将镜水宗的门主两个时辰内折磨成了只知傻笑的白痴。

    越栖见自然也听过此人大名,不禁打了个寒战,苦笑道:“却不知袁大师能不能把你问出一部廿八星经来。”

    这样的言语,宋无叛自然视为挑衅,冷冷道:“我劝你养足神,明日好好把廿八星经写出来罢!”

    石室重归黑暗,越栖见低声一笑:“错刀,我遇到大麻烦了……你可得救我。”

    第二日宋无叛亲自送袁存厚入囚室,拍了拍他的肩,道:“此事机密,全托付给你了。这用刑的分寸……”

    袁存厚忙道:“兄弟明白,绝不会让盟主大哥失望。”

    他比宋无叛大了十好几岁,一声大哥不单没半点儿勉强,反而还有几分高攀了的惶恐和激动,一张脸红光满面的快活。

    三个时辰后袁大师出来,红脸发灰如蒙考妣。

    宋无叛一直在门外静候,石壁幽暗的灯光下,他眼眸如深潭,怒气隐然:“难道越栖见竟是块袁大师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

    袁存厚听出他话里责备之意,摇了摇头,低声道:“盟主……属下办事不力,但这人……属下不敢尽全力,生怕手重了,他又一副随时会散的骨架,就跟那镜水宗的妖人阳幽华一般成了废物,那……那可就辜负盟主……”

    宋无叛浓眉紧锁:“只要不疯不傻,手脚筋骨废掉并不打紧。”

    这话很不英明,外行得厉害,袁存厚垮着脸,欲言又止。

    宋无叛想了想,自嘲一笑,道:“我心急了些,刑讯拷问之事,大师哪用我指手划脚。”

    袁存厚脸色灰白中拼接出些许得意的红来,迟疑了半晌,忍不住道:“对了,盟主,越栖见很有些古怪。”

    “嗯?”

    “他胆子小,属下一动手,他就什么都肯答应,但略松一松,缓过一口气,却又一字不吐……而且说晕就晕……这个,这个属下也用了些方法,却还是磕磕绊绊的缚手缚脚,而且这么断断续续的问,动刑也动不爽利。”

    宋无叛面沉似水,心里怒火一拱一拱的,越栖见自己见过好几次,本该是个烧一整天也沸不起来的温吞绵软子,怎么一到七星湖就迷了魂鬼上身,然硬得能在袁存厚的手底挺了过来!

    袁存厚然还有脸谄笑,道:“盟主不必忧心,一天下不来,三天,十天,这小子其实心里怕得厉害,只一口气撑着罢了,只要给属下多些日子,他浑身骨头就算都是铁,属下也能给他炼化了!”

    “多些日子?”宋无叛目光如鹰隼,盯着袁存厚,静静道:“你当七星湖的妖人都是死的?最多三天……再问不出来,你也不必留在北斗盟了。”

    话说得不重,袁存厚却激灵灵一个寒颤,越发低下了头,语无伦次:“我……我等半个时辰,那小子就能醒过来……再给他备些参汤提神吊命,属下不眠不休,三日之内也得撬开他的狗嘴!”

    宋无叛从半掩的石门往里看了看,只见一个人影虚弱的蜷缩在地,衣不蔽体,像一尊被刮蹭得斑驳脏污的瓷器,却仍有洁净细腻的幽然光芒。

    袁存厚偷眼一瞧,宋无叛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怜悯惋惜之意,再定睛看时,又别无情绪的只剩端正威严,心下惴惴,只能当自己那一瞬间眼花。

    袁存厚大半夜的不睡觉,揪着眼皮一丝不苟做细活儿,累得大汗淋漓,宋无叛也不含糊,木橛子也似钉在石室里,迎着扑鼻的血腥气,负手静候,那股如山压力让袁存厚觉得自己一边屠夫一边羔羊,微妙得蛋蛋都抽得疼。

    越栖见眼前仿佛蒙着一片浓重的黑雾,一阵阵的喘不匀气,浑身哆嗦个不住,嘴唇皮完全咬破了,渗着细小的血珠,却连晕过去亦不可得,终于忍不住,无意识的哀求道:“停手,求你了……杀了我罢……”

    到了求死不能的地步,还有什么不肯说的?

    袁存厚眼睛亮得点了火也似,又是兴奋又是残忍,喃喃道:“哼哼,你再怎么硬,也熬不过老子的鬼惊九密!”

    烤得炽红的钢针准确稳定的寻隙入髓,剧痛仿佛无数把钢刀,几乎把越栖见切成了粉末,越栖见低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让……宋盟主来……我我只说给他听……”

    他痛得厉害失神力竭,竟看不到宋无叛就站在眼前。

    这个人微不足道,但廿八星经却是价值连城,宋无叛也不惜弯腰低头,道:“先背上一段给我听听。”

    越栖见像条搁浅良久濒临窒息的鱼,拼命呼吸着咳出嘴里的血沫,喘息兀自紊乱,开口却有些微的柔和笑意:“若诸有情,悭贪嫉妒,自赞毁他,当堕三恶趣中……”

    袁存厚自他开口,知自己绝不该多听一个字,忙往后退着要出门去,却听宋无叛已勃然大怒,一脚踹翻越栖见,厉声喝道:“妖人大胆!”

    他自幼失怙寄身寺庙,本是心底之伤不言之痛,越栖见所说偏偏又是一段佛经,袁存厚这等汉听不懂,宋无叛却明白其中劝诫之意。

    失控之下,不顾袁存厚仍在,咬牙道:“不肯交出廿八星经,我……”

    一言未尽,只听石门外一个清冷中略含怒气的声音传来:“你待如何?”

    宋无叛忙回过身,见一个人影已鬼魅般飘至袁存厚身边,轻功之佳,令人瞠目结舌。宋无叛反应极快,一呼一吸间,真气蓬勃,右掌呼的击向来人,而左臂暴长而出,如挥琵琶,却是要将袁存厚拉出必死之地。

    孰料他掌力将吐未吐之际,惊觉脑后冷风飒然,心中一凛,难道此人尚有强手后援?忙撤掌立了个守势,转身而视。

    袁存厚则是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只觉肩膀被人硬生生的一扯,已面向来者,但见一双漆黑寒眸如刀出鞘,随后就是一股骇然巨力,一往无前的冲进自己的身体,像一把巨大的钢锉,所过之处,苦练三十年的金钟罩横练功夫如薄薄一层宣纸,骨骼爆响筋粉碎,紧接着口被一肘撞实,整个腔都塌陷了进去,一声惊呼未出得口中,已气绝身亡。

    而宋无叛一转身,不由得暗呼上当,那股脑后冷风,只不过是一柄雪亮的奇形弯刀,铮的一声,弯刀随刀尾的银链窜了回去。

    来人接住刀柄,淡淡说道:“要廿八星经,为何不问本座?”

    此人一进囚室,便直袭袁存厚,意在斩断自己的助力,以刀设伏,轻轻松松便绝了自己的援救,一举得手。这样的身手机变,宋无叛却不惊讶,只拧着眉头,强压着心底的憎恶仇恨:“苏错刀?”

    来人颔首,眸光转开,只顾看向越栖见,越栖见动弹不得,勉力睁开眼,迎上苏错刀的目光,四目交汇,越栖见眸中又惊又喜,更有种万事皆全的心满意足,苏错刀却只觉他一身血迹异常刺眼。

    宋无叛当机立断,双掌一错,势若奔雷,竟击向越栖见。

    苏错刀身形微微一滞,别无他法,只得错步挡住宋无叛的攻势,弯刀虽在手,却不能以锐利破浑厚,只怕他掌力余波扫处,使得越栖见受伤,当下也是伸手拍去,一丝不漏全接下来,硬碰硬对了一掌。

    两人兔起鹘落,都是转念极快,后着无穷的百战高手。

    贴身近搏中,宋无叛冷笑一声,一足自下而上撩向苏错刀腹,另一足则取越栖见的咽喉。

    苏错刀刀不能出手,又太过在意越栖见的安危,早就失了先机,一时滴溜溜滑开两步,伸臂便欲抄起越栖见,不想宋无叛一招青龙取水早候在那儿,神完气足以逸待劳,拍向他鹰窗,轻喝一声:“狂妄!”

    苏错刀叹了口气,也不变招,一把提起越栖见搂入怀中,另一手五指如莲聚,点向宋无叛掌腕处,看着是妙到巅毫的亦守亦攻,但自个儿心里明白,此番定要吃个暗亏了。

    他幼年朝不保夕,内力修习偏于求快,一味霸道狠辣,采了庄崇光的内力后虽跻身绝顶高手之列,但终究失之纯扎实,宋无叛据传则是正宗的少林内力筑基,只要把苏错刀逼至硬拼内力的地步,就能稳不败之地。

    两人指掌相交下,宋无叛被拂中太渊,半条手臂酸麻,不由自主往下一沉,明明输了半筹,嘴角却勾起一抹深切的笑意。

    反观苏错刀,尾指喀喇一声骨节错位,不过是区区小伤,谁料他脸色却倏然惨白,险些将怀里的越栖见又摔了出去,眼神中更有不敢置信的惊愕之色。

    越栖见虚弱得厉害,半昏半醒间,突然有滚热的体淋在脸上,嗅到扑鼻的血气,心中登时仓惶,正要睁眼,却听苏错刀柔声道:“别怕,闭上眼睛,我带你走……”

    第二十章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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