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茗盈盈一笑,婉言拒绝了善哉的偿还。看到贾无欺有些好奇的神色,她温言解释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善哉到邺城时正直晌午,赶了半天的路,实在有些饥肠辘辘。他还未来及在附近寺庙挂单,于是随便在路边买了两个馍馍。然而当他伸手一摸包裹,才发现盘缠不知何时被人偷走了。那老板哪里管你出家人不家人,揪着善哉领口不放,要他给钱,否则就去官府告他吃霸王餐。幸而依茗正巧路过,帮善哉付了钱。善哉十分感激,询问了对方姓名居所后,便施礼离去,只等有了钱上门还债。

    那时他还不知道,章台柳是城中最负盛名的妓院,而依茗,乃是章台柳的花魁。

    依茗当时虽出手相助,却从未想要对方还债。本就是几个铜板的事,善哉又是佛门弟子,只当是施了几个香火钱。没想到善哉却如此执着,特地上门来,为了偿还那几文钱。依茗谢绝了两次后,善哉就再没上门过,不曾想,时隔多日,他又来了。

    “其实你找我们陪你一起,不是因为没钱,是需要人帮忙说服依茗姑娘吧?”贾无欺看了一眼善哉,了然道。

    这个小和尚,也是个不老实的。

    善哉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岳沉檀,迟疑了片刻,重重点了点头。

    “哎。”贾无欺长叹一声,“我说依茗姑娘,你也看到了,你若不收他的钱估计他会一直缠着你。为了避免纠缠,这钱,你还是收了罢。”依茗笑而不语,依旧不为所动。

    第15回

    “既然依茗姑娘不愿收,不若这样。”贾无欺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我正好有事想请教姑娘,姑娘若是愿意,那几文钱,就当是解惑费,如何?”

    依茗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锦帕上,旋即浅笑道:“客官真是艳福不浅呢。”善哉见状,立刻将手中的几文钱放在了书案上,身手甚为敏捷。依茗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接过贾无欺手中的锦帕,细细看了起来。

    那锦帕之上,无甚繁复花纹,只有一朵梅花。

    “我拓的。”贾无欺在岳沉檀耳边低语道。

    岳沉檀轻咳一声:“不必凑如此近。”

    “我这不是怕隔墙有耳吗。”贾无欺笑眯眯的直起了腰。

    锦帕上的梅花图案,是贾无欺照着尸体上的印记一针针拓下来的。他虽擅长此道,却并不喜欢,偏这一针一脚都马虎不得,也算费了一番功夫才拓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对绣活所知甚少。”贾无欺对依茗道,“依茗姑娘心灵手巧,女红自是不在话下。不知能否看出,这是何种绣法?”

    依茗轻笑一声,将锦帕还给贾无欺:“也难怪客官好奇,这种绣法在市面上是很少见的。”

    “哦?”贾无欺摸摸下巴,“难不成是什么失传已久的古法?”

    依茗笑着摇摇头:“不是什么古法,只是产地有些特殊罢了。这绣法名叫‘婠绣’。”

    “婠绣?”岳沉檀目若寒潭,望向依茗,“莫非,这绣法出自秦楼楚馆?”

    “正是。”依茗灿若星辰的眸子朝他瞧去,“难得客官居然一猜便中。”

    “无甚。”岳沉檀语气平平。

    “可以啊,这位客官。”贾无欺朝岳沉檀眨了眨眼睛,“既然这绣法出自勾栏,那外面的女子自然不会采纳,所以难怪市面上少见了。”说着,他又自言自语道,“我说一见这绣法便觉有股脂粉气扑面而来,原来是这原因。”

    依茗捂嘴轻笑:“不知是谁如此情根深种,将这婠绣赠与客官?”

    “哦?这还有什么说法吗?”贾无欺盯着手中的锦帕看了看。

    “自然。客官也知道,像奴家这样的欢场女子,哪有什么人真正放在心上。既是逢场作戏,假意虚情当不得真,谁又会花费心血在无用的绣活上呢?这婠绣,只有动了真心的人,才会去绣啊。”依茗轻叹一声,“只是这颇费心血的绣活,在世人看来,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罢了。”

    “依茗施主不必挂怀,你宅心仁厚,福缘深重,日后定能觅得一真心人。”见依茗语气沧桑,久未出声的善哉,终于开了口。

    “奴家在此,先多谢善哉大师了。”依茗抬眼看向善哉,复又神色微敛道,“关于这婠绣,还有一点奴家忘了说。”

    “依茗姑娘知道这绣法的机窍所在?”贾无欺问道。

    依茗摇摇头:“规矩不可坏,婠绣的诀窍不能外传。不过奴家可以告诉客官的是,这婠绣,须得自小修习。”

    “还是童子功呐。”贾无欺感叹道。

    “奴家能透露的,也就这么多了。”依茗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既如此,那我们也不便叨扰了。”贾无欺识趣道,“多谢依茗姑娘赐教了。”

    “不必客气。” 依茗眉眼弯弯。

    三人起身离开,就在要关上房门的时候,依茗突然开口道:“善哉大师,你方才说奴家福缘深厚,可是真的?”

    善哉顿足转身,道一声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

    依茗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多谢大师。”

    镂空雕花门就此阖上。

    三人走出章台柳,贾无欺有事要办,先行一步,只剩下善哉和岳沉檀二人,在章台柳门口大眼瞪小眼。

    “小师叔,贫僧——”

    善哉刚要说话,就被岳沉檀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先离开这里。”

    “哦。”

    岳沉檀虽坐在轮椅上,移动速度却不输常人,甚至比一般人等要快上几分,善哉努力赶上他的节奏,差点小跑了起来。

    “小师叔平时,也这样快么?”善哉好不容易与岳沉檀并肩,气喘吁吁道。

    “随心而定。”岳沉檀没有任何要减速的样子。

    “小师叔,其实此番下山,师父特地嘱咐贫僧传一句话给你。”

    “说。”

    “师父说,让你留意永青门。”善哉的声音倏地变低,在岳沉檀耳边快速说道。

    永青门。

    莫非,是那个已经消失二十年的铸剑名门,永青?

    岳沉檀眉头微蹙。

    “其实师父本来还怕你初次下山,无甚照应,便派贫僧与你一同——”说到这,他话锋一转,“看来,是不用了。”

    “多谢,幸而没被你照应到章台柳去。”岳沉檀冷冷道。

    “小师叔还是如此爱说笑。”善哉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位贾施主,听闻是千面门弟子?”

    “恩。”

    “贫僧对易容术一直颇有兴趣,此番有此机缘,正好可向贾施主请教一二。”善哉兴致勃勃道。

    “我有一事,需你立即回禀师父。”岳沉檀突然道。

    “贫僧就逗留数日,等向贾施主讨教完,再——”

    “立即。”岳沉檀简短的重复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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