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侠说笑。”

    宋平川淡淡地道:“我为什么要说笑?他破誓重出,杀害正道人士,白家堡早已对他下了绝杀令。他便本事再大又怎么对付得了白家堡一派之势?你不肯回答我的问题,答案我却已知道了。五日前你俩在榆县遇袭,你是逃出了生天,但他,嘿嘿,你当今日这些个武林人士因何而来?!”

    桑垂虹接口道:“便是为着他!他与白家堡中人激战失手被擒,白家堡日前已传下英雄贴,定于五日之后在堡内召开公审大会,要将他当众处刑!”

    这话便如凭空打下一个霹雳,只把周子峻震得呆了,他椅子已歪重心不稳,此刻眼前阵阵发黑,只能下意识地撑在桌上勉力维持平衡,心道原来那日我被师父师娘所救,况先生竟没能脱困,唉我真是糊涂!他连那百毒药王的信物都给了我,显是当时局势危急,他已存了失手的觉悟,我却还懵懂无知只当自己一走便可解他之危!如今想来,他那日必定已经料到对方是冲他去的了!但我……我……我怎会那么蠢竟然离他而去!我不该走的,我不该走的!如今他有难,我却要如何救他?突然想起前夜师娘问他的话,不觉心中一凛,心道师娘为什么那般问我?莫非她当时已经知道况先生出事了?

    他一想到此节,只觉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全身上下冷到骨头,然而神智反倒清醒过来。定一定神,眼见宋平川夫妇都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不觉苦笑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抱拳道:“宋大侠,桑女侠,多谢你们知会我这个消息。请恕晚辈先告辞了。”

    正欲转身,却听宋平川道:“且慢。”

    周子峻此刻心乱如麻,勉强打起精神问:“宋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宋平川道:“你既知他有难,你欲如何?”

    周子峻道:“自当竭力相救。”

    宋平川道:“若救不了呢?”

    周子峻淡淡一笑,道:“便算救不了,我也要再见他一面,与他死在一起。”

    宋平川双眉一扬,道:“好!那你便先下去黄泉路上等他罢!”

    寒光一闪,剑锋已在眉睫!

    剑若急浪,呼啸而至,周子峻虽在心乱之即,身体却是本能反应,一挫一扭已避开锋芒,同时拔剑出鞘,一着“腾龙式”反攻了过去。

    原来况中流传他的七式“冥龙剑歌”之中,这“腾龙”一式,取御风汲水盘旋之势,本是借力打力的绝招,照况中流的说法本是沧浪剑招的克星,然而这回对上宋平川,沧浪剑式绵密汹涌,龙行不畅,竟有反被水流席卷难以腾身之势。周子峻之前曾两度与宋平川交手,知他剑势平稳,不露杀机,然而这一遭大海翻波巨浪滔天,一时四下便如乌云密布光亮顿失,浪头接连扑来,一浪猛过一浪,周子峻先还挡得几剑,然而肩上伤痛,气力不继,最后一下却是再也提不起手来,向后一退,“碰”的一声撞到墙壁。此刻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招架无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尖刺到,寒气渗肤,堪堪凝在他咽喉!

    直至此刻,他的眼睛仍是睁的大大的。

    宋平川的手很稳,他三岁学剑,若论稳字,灵山剑派这一代中舍他再无二人。但这一回,他却很希望自己的手能稍微不稳那么一下。

    桑垂虹叫:“师兄!”

    宋平川一动不动。

    周子峻也不动。他到这时候才知道,他之前沾沾自喜的挑飞宋平川兵器的经历是多么可笑!

    只听桑垂虹道:“你连我师兄五招都接不住,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要去救他!便算救不了,也要再见他一面与他死在一起!嘿!嘿!你当白家堡是什么地方?你当况中流是什么人?”

    周子峻低声道:“我不知白家堡是什么地方,我只知况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受我连累遭难,我不可袖手旁观。我这条命是他救的,便算还给他,又有什么打紧。”

    宋平川森然道:“你这条命既是他救的,便比你之前那条宝贵十倍,便算要还,也轮不到你想还就还!”

    周子峻听他说得奇怪,不觉诧异,心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看他模样并不想取自己的性命,但剑上传来的却又分明是刻骨杀意,他心中疑惑写在脸上,宋平川看到,道:“你不懂吗?”顿了一顿,又道,“你自然不懂。”突然手腕一抖收剑回鞘。周子峻摸摸脖子,触手尽是一粒粒的突起,然而比起惊骇疑惑更深,不由道:“宋大侠……”

    宋平川道:“当年他誓言不出黄泉谷,我灵山一派乃是保人,如今他破誓重出,白家堡这一趟我派不得不往。他既肯传你冥龙剑歌,想来你定有过人之处,你既称要救他,好,我夫妇二人便在白家堡等你!你走吧。”说着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周子峻还待再问,却见桑垂虹冲他微微摇头,当下不再多说,抱拳说了声“告辞”,大步出门而去。

    一时回到房中,他心头虽乱,行动仍轻,只他虽是蹑手蹑脚,同房之人却是早已醒了。他堪堪关上门,便听张守墨轻声道:“周兄弟,这么晚了,你往哪里去了?”

    周子峻心中唉哟一声,心道糟糕,张先生果然醒了,但房内寂静再无外人,显然并未惊动师父师娘。他想到此节心中稍宽,回过头冲张守墨一笑,黑暗中只见对方双目闪烁,不由心中一动,心道张先生看人的模样怎么这般眼熟?口中却道:“张先生,你怎么起来了?”说着往张守墨床沿坐了。

    其时张守墨坐在被中,身上披了外袍,窗纸透光,照着他双颊微微泛红。周子峻被他看的略不自在,不觉伸手去握他摆在被上的手,一触之下冰冷渗骨,不觉吓一大跳,急忙道:“张先生,你也不怕冻着!”

    张守墨轻声道:“周兄弟若怕我冻着,便替我暖一暖罢。”说着将另一只手也握上来,周子峻怕他当真受凉,当下运功为他驱寒,一时心中愧疚,道:“张先生,我有一点子事出去了,想着转眼就回,却不是故意要你担心。”

    张守墨轻轻一叹,道:“我知道周兄弟有事,我倒不是怕你一去不回,我只担心你伤势未愈,若是遇到什么意外,岂不让令师夫妇伤心?周兄弟深夜出门,想来那事是不欲人知道的,是以在下虽发现周兄弟不在,却也未曾惊扰令师。周兄弟如今平安回来,在下这颗心也就放下了。否则只怕直到天明,在下都要坐卧难安、心绪难宁了。”

    周子峻听他说得真挚,心中感动,一时无语,只默默替他驱寒,只听张守墨轻叹道:“这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只怕转眼便要下雪,周兄弟是习武之人不惧寒冷,我这久病之躯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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