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就有了动静。叶清抬眼望去,是父亲来了。叶滔正有说有笑地挽着父亲的手。

    叶凌云今年还未至半百,气色很足。他是十足地道的练武之人,一抬眉一扫眼都带着凛凛的气度,不怒自威。其二十年前的风华气度,此刻仍可见一斑。叶清站在亭中看着缓缓踱步而来的父亲,如此近的距离,却偏偏觉得遥不可及。明明是三月春风拂面,却觉得手心里生了冷汗,恨不能缩紧了脖颈。

    十五岁的叶滔其实还是个孩子,他挽着叶凌云,他还比叶凌云低半个头,时不时抱着叶凌云的手臂蹭两下。叶凌云不经意地一垂头,看着叶滔微微翘了翘嘴角。

    “二哥。”叶沧发觉身边的叶清看着远处走来的叶凌云和叶滔,眼神已经在发愣,就用胳膊皱戳他。

    “啊,端菜,端菜。”叶清回过神来,他也知道自己心中在渴望什么,在艳羡什么,也知道什么叫做可望不可即。叶清本就是个聪明人。

    *

    “爹,我跟你说,上次那个什么周爷说要来教训我,可你猜怎么着?”叶滔拽着叶凌云眉飞色舞道。

    “哦?怎么着?”叶凌云问。

    “我啊,我把我院子里的小厮全带上了,二十来个,全装成打手的样子。那个周爷就带了我们一半儿人这么多,看我们人多势众,转身儿就跑了。”叶滔说得口水都快喷出来了,“爹,您是没见着啊,他可自称一个爷啊,跑起来比谁都快,哈哈哈哈。”叶滔年轻又爽朗的笑声,穿透了满园的□□。

    叶沧和叶清站亭子都听得一清二楚,叶沧忍不住骂道:“叶滔这混小子,爹怎么就不扒了他的皮?”

    叶凌云倒是听得很开心,他笑了两声,便对叶滔说:“滔儿,你这事儿,为父年轻时也做过。不过为父带的那可是实打实的杀手。”

    “哦?滔儿想听,爹你快说说!”叶滔的脸又蹭到了叶凌云的袖子上。

    叶凌云甚是怜爱地伸手摸了摸叶滔的脑袋,卖关子道:“下次说下次说,你看你两个哥哥都在这儿等我们呢。”

    “那……那下次一定说!”

    “好,一定说,一定说!”叶凌云带着叶滔一同走到了亭前,这才收了收脸上的笑。

    “爹,快来坐吧,我已经叫把凉菜上了。”“父亲。”叶沧做什么兴致都很高,叶清也勉强挂了一脸笑,到了嘴边,也只有“父亲”两个字。

    “嗯,坐吧。”叶凌云点点头,在主位上坐了,三个儿子才往圆桌边走近了来。

    叶滔一往叶清便一靠,便叫了起来:“二哥,你身上什么味儿!”

    叶清提起袖子问了问,明白过来,淡淡笑道:“大概是药味儿吧。”

    阿无生怕那一道道的伤好得满,整天都拉着叶清给他上药,弄得叶清浑身一股草药味儿。叶清抱歉道:“不好意思。”

    叶沧见叶清尴尬一把把叶滔推到爹旁边,道:“你不爱跟二哥坐,跟爹和我坐总行了吧?坐坐坐,二哥你也坐。”

    这下,叶滔挨着叶凌云,叶沧挨着叶滔。四人的小圆桌,叶清左手边是叶沧,右手边紧挨着的就是叶凌云。

    叶清落了坐后,见叶沧直跟他眨眼睛,心下明白,原来叶滔这一叫也是正中了叶沧的下怀。

    第十三章:共饮

    这顿饭明着是父子四人聚一聚,实则是叶沧要与叶凌云商量这生辰之宴要怎么操办,暗地里又被叶沧打着小算盘帮叶清融洽父子关系。按照叶沧的心思,真算得上是一石三鸟。奈何作为叶清,这情是领了,这事儿还是不会办。

    叶沧两年不见,找话题的本事见长,一顿饭把生辰宴会大小事事无巨细全拿出来当谈资,恨不能往前追忆十年再往后畅想十年,叶清听在耳朵里,奈何一句话都插不上。只得心里默念三弟真是好口才,佩服佩服,然后闷头吃菜,虽然他也没有什么胃口。

    叶沧真是一点不闲着,一边说着,还一边拿眼神瞟叶清,心想:二哥你倒是有点行动啊!

    终于,叶凌云被问烦了,道:“叶沧,吃饭。那点破事儿你去问管家。”

    叶沧赔笑道:“好,好,吃菜。”

    叶清倒是真不是把叶沧的话当耳旁风,他已经很努力地把微笑挂在了脸上。他面前的一道菜是清蒸鲈鱼,鲜嫩肥美。他忽然有那么点印象,好像是在从前……当然是很久之前,父亲好像夸过这道菜。那这算是父亲喜欢的菜吧?叶清夹住鱼肚子上的一块,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把鱼肉从鱼骨上剔下来,站起身来,恭敬道:“父亲,这鱼味道……”

    “叶滔,多吃点蔬菜,别老吃肉!”叶凌云似乎根本没有看见身边的叶清已经站起身来,已经把鱼肉夹在了半空中。

    “知道了!”叶滔啃着嘴里的排骨,吃得很欢,也没有抬头。

    令人窒息的尴尬。叶清举着筷子弓着腰,把鱼肉递过去也不是,把筷子缩回来也不是,坐下来也不是,继续站着也不对劲。

    叶清脸上本就淡然的笑,笑得有些僵硬。

    果然是无谓的挣扎。

    叶清痛苦得想笑。

    好在叶沧见了叶清这般,心下一凉,赶紧站起身来接过叶清筷头上的肉道:“啊呀,这鱼肉最好吃了,我喜欢,我喜欢!”

    *

    叶清手心冰凉,筷头缩了回来,怏怏地坐下了。叶沧把那鱼肉塞进嘴里,幽怨地瞥了一眼叶清,那意思便是:怎么会这样?

    叶清也扫了一眼叶清,轻轻地摇摇头,表示:你看,就是这样。

    叶沧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叶沧一闭嘴,这饭桌上似乎就陷入了种奇怪的安静。

    这种安静简直让叶清如坐针毡,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筷头戳着碗里还没被塞进嘴里的菜。

    叶凌云端着饭碗,垂着眼睑,细嚼慢咽,很有风度。叶滔似乎也察觉到些微不对劲,瞪大眼睛一边嚼肉,一边看着叶沧又看着不说话的叶凌云。

    “那个,爹……”终于,叶沧第一个没忍住这窒息的安静,开口说话了,“我问你个事儿,你可别随便答了打发我。”

    叶凌云抬了头,道:“问,你今天问的事儿还少么?”

    叶沧嘿嘿一笑,问道:“爹,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特别想要……?”叶凌云略微一思忖便看透了叶沧,淡然道,“生辰礼物走个过场就成了,别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钱虽然不缺,别乱花。”

    叶沧咋舌,看来直接这么问,是没有门,叶沧又轻瞟了一眼依旧垂头默不作声的叶清,乖巧道:“知道啦。”

    叶清的这顿饭……吃得劳累至极。

    好不容易等父亲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说要回房歇着,这煎熬才算结束。叶凌云其实并没有那么大规矩,撂下筷子,和三个儿子说了句:“你们吃干净点。”便背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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