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二十五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是没有道理,就像我自认为自己是勇敢的,如果陆以安没有陈清涵,我或许会马上告诉她我喜欢她,也不在乎自己也是个女孩。就像苏言说,什么年龄就考虑什么事,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不要有那些不适年龄的思虑,多让自己保持一些年轻时短暂的的快乐。就像大学该恋爱的时候,不要过多考虑以后结婚买房的事,就像现在,如果可以就勇敢认真的去爱一个人,就去爱,别想着太久以后,我们忧心忡忡的许多事情、可能还走不到那一步。

    听她说这些的时候,我十九岁,她二十九岁。很难得我们能坐在一起正正经经的聊天,那是2010年1月中,市里的重点高中招聘老师,她陪章禾过来报名,顺带过来看我,邀请她们去我家。

    我和苏言,可以成为交心的朋友,大概也是借陆以安的情,再加上,她们以为我喜欢陆江。同类人、少数、总是要惺惺相惜,她们以为自己作为年长者,应予我一些指导,以免我多多遭受她们曾经受过的苦。

    她们都是那么善良的人,然而在这残忍的社会善良一向不能使人免受于难。

    章禾借我家的厨房,为我们做一顿饭,因我一人在家,不善做饭,累及父母,每次都是,我用电饭煲做了饭,父母下班再从外面带一些熟食,将就一顿。章禾做饭,我与苏言在客厅看电视,聊天。

    她问我:“还喜欢陆江吗?”

    “嗯”

    “可是以安说你有了男友,一个不错的男孩。”她一边遥控这电视,问我。

    “我想试试,或许我并不是一个同性恋。”

    “这样也挺好的,这条路太难,走得很辛苦。”

    “苏言姐,你累了吗?”

    “恩。”她整个身子靠在沙发上,伸直着腿,手却没有停止按遥控器。好像每个节目都不合她的心意。

    “我毕业有五六年了,去j县也有很多年了,但仍是居无定所的,在重庆和j县来回的跑,我明年就三十岁了,很想有一个家庭安定下来。”

    “你没有再这边买房?”

    “我在重庆有房,不过阿禾不愿意同我过去,她舍不得她爸爸。这几年我存了些钱,如果这次阿禾工作定在这里,我们考虑在这边买房吧。”

    苏言定是累极了,她的话语里带着深深的疲倦,是我不能体会的。

    “我没办法明白你的感觉,对我来说太远了,但还是希望你和章禾姐好好的。”

    “江茗,你这样很好,不用明白我的感受。”她直起身子,端正的坐着。

    她说,不合年龄的成熟,是大人们所称赞的,但在她看来那是一种悲哀,每个年龄段都在错位,就像冬天想吃西瓜,夏天爱吃火锅,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终其一生都很难有普通人那样的快乐。我们本是很普通的人,却连普通的快乐与幸福都没有,实在悲哀。

    她说,像陆以安像章禾便是这样的人,因家庭所致,过早而慧,便有了许多常人不能理解的悲哀。

    “陆姐姐和章禾姐是蛮像的,大概老师都这样。”

    “以安刚上大学就在考虑以后工作、买房、定居城市的事了,她刚刚和清涵在一起就担心以后出柜的事情,然而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出柜。所以你不要想她,每天思虑满满的,过好现在的生活,快快乐乐就好了。”

    “苏言姐,你是天生的同性恋吗?”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谈过男友,但自从喜欢上阿禾以后,就没有再对任何人动心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天生的,但不否认我以后会一直是同性恋。”

    “万一你以后再爱上一个男生呢?”

    苏言按着遥控器的手停了,她看我一眼。只是一眼,我看见她紧蹙的眉,似乎痛苦得很。

    “再不会了,我做过、电击治疗。”

    我正想问她,章禾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她让我把桌上的书收拾一下,苏言即刻站起来去接盘子,脸上的痛哭瞬间变成了笑容,就像我们刚刚一直在说些愉快的事。

    饭菜摆好,正好父母回来。因我大学之事,他们对章禾一直很是喜欢,加之苏言做会计的工作,与妈妈很有共同语言,所以这样两个、懂礼貌、有事业、而又有些貌美的女人,一向很受长辈欢迎,尤其是认识一些未婚男性的长辈。

    果不其然,我妈妈想为单身的章禾介绍对象,市里某中学的老师。我妈说得滔滔不绝,章禾略为尴尬的向我妈妈推脱,却仍然打不断她的一腔热血,爸爸看出来章禾的尴尬,假意咳嗽,仍是没有引起妈妈注意。苏言低头刨饭,我坐她旁边,能明显看到她脸上每一个难过的细节。她在难过,因为不能正大光明的打断我妈妈,只是一句简单的她是我女朋友,也说不出来。我看见她满脸的无力,然后狠狠踹我小腿一脚,痛得我正好咬破了嘴唇,吃痛声终于引起妈妈注意,打断了这个话题。

    因为妈妈的热心肠,害我嘴上长了两个周的溃疡。事后免不了向章禾告状索偿,得了苏言承诺,以后有空去for her,饮品免费。

    我问爸爸:“难道年纪大了就必须要结婚吗?我们不能按照自己想过的随性的过”

    爸爸揉着我的头发,温柔的说话,好像我还是十年前的时候。

    “江茗,很遗憾我们不能随性的生活,因为我们对这社会负有责任。”

    我并不赞同爸爸的话,但我不会反驳他。世界上不会有完全要结婚的人,每个人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幸与不幸的后果,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一向这样认为,当然才十九岁的我,还没有想过自己结婚的事。

    只怪我,对陆以安的感情萌发得太早,扼杀了我作为一个少女该对男性与婚姻的幻想。

    尽管我与郑州扬谈恋爱了,但那时候我自己对于将来也是迷茫的,我只是恋爱了,甚至还不知道这恋情的结果到底是怎样才能令我欢喜。

    那年年后,大年初一是情人节。城市里陆陆续续放着鞭炮,烟花准时准点绽放在夜空,我那时候接到郑州扬的电话,那时候楼下的小区里有人大声唱着情人节快乐那首歌,在这并不安静的夜里,他说:

    “江茗,我爱你。”

    他肯定以为我这边的夜晚是很安静的,他说的声音轻柔,我可以理所当然的假装听不清。

    “什么?我这边在放烟花呢,好吵好吵。”

    “林江茗,我说我爱你。快回答我。”他的声音雀跃,电话那边定是一张洋溢着笑容帅气的脸。

    “江茗,我爱你。”

    沉默,沉默。我恨不得那漫天的烟火把我吞没,那三个字依然是卡在我的喉咙中,吐不出来。我死死的咬着唇,紧闭嘴,那个三个他想要的字封锁在我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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