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舍前,推开了篱笆进去。

    和尚径自往里面走,我却拉住了他。

    他觑过一眼,勾勾唇,没有停步地往里走。

    进了堂下,柴哥儿退了鞋,我们跟着退鞋,踏上木质地板入了内室。

    内室草席铺地,相当简陋,果真是秦时置物的模样。

    先秦之说,当真不假了。

    “你们在此处歇着,我去和族长安排下晚间的事,庄里简陋,需得调配下晚间住宿。”柴哥儿倒了水,推了两个碗盏来。

    “我们随性,你们也无需准备太多,酒啊肉什么的,我不介意的。”和尚噙了口水道。

    “你还真是个花和尚。”我打趣他一句,对着柴哥儿道,“劳烦大哥。”

    柴哥儿一直没缓过脸色,点了头就出去了。

    等得柴哥儿出去了,我坐下问了和尚。

    “你方才的‘妖’指得是什么?”

    “妖就是妖啊,还能指什么。”

    “难不成此处皆是妖?”我心下跳了跳,“该不会你说的血光之灾,是于此处应验罢?”

    “没准儿是呢?”和尚取了玉葫芦,指了指我手中的盏。

    我一愣,捏起碗盏将水饮得尽了,由着他伸手给我倒了酒。

    浅抿一口,更觉和尚挑剔得紧,笑道,“想不到你嘴还挺挑,哪里是酒,分明是茶!”

    “酒贱茶贵,总要有几分世家之姿。我早上煮的,还不算失了口味。此处山灵,若是种茶,定是上品。”

    “茶以汉进,秦时未有,你若真好上一口,不放带点儿茶种来,待上个几载,出去定然是发了家的,也叫你们家里看看,你有没有本事。”

    “这就笑话上我了?”

    我见他做趣,来了兴致,“不开玩笑了,我看你话里之意,指的是那刘府夫人?”

    “难不成你在刘大人家里住了几日,还未瞧出个什么?”和尚凑过了眼眉,低声道,“他眼眉藏黑,若非每年有银鱼吊着精气,你以为他还能活?”

    “世上当真有妖?”我皱了皱眉,霎是不解。

    “有没有,今晚便知。”和尚说完,径自挨在草席地塌揽了头就睡。

    我见他不再深言,也做无趣,起身出门,走到廊下,倚着柱子靠上了。

    眼前触及,满目桃花,不知几里,也不知尽处,有风而来,卷落花瓣,转着圈儿挨在泥土里,无声无息,好一幅绝艳之画。

    韫姐姐在的话,定会出口吟诗,两年不见,不知她和玄哥哥会是如何,若于今日永别,倒真是一件人生憾事。

    我浑浑而想,正想于此画小憩,耳际传来声声汀淙之音,寻目而望,原是打桃林而来。

    那音色轻倦而淡,偏偏彻底响在人耳际,我捉紧了心神,听着它一汀一汀而来,像是风也有了形色,卷着桃花的香气拂来了一抹人影。

    桃花艳林中,那人一身蓝衣,像是把湛蓝的天披在了身上,蓝衣上席卷的大片殷红比桃花还要盛艳,端端像是血画上去的。

    她长发随散,随意挽了个偏塌晚髻,无甚发饰地以红色发带系住。

    发尾垂在身前,随步轻晃地像是揽了一怀的徐风,让她盛风而来地别是姿态懒致,好似随意走在了什么林中闲晃,纤指压了一支桃花,就那般定定地望住了我。

    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远观而去,比韫姐姐还要清淡风致。

    黛眉浓色见远,削挺的鼻头圆润,朱唇殷色明明,像是刚吸过血,整个人都为那唇衬得妖媚起来。

    说是妖媚,又觉过分,因那一双墨瞳,深得像是单纯至底的琉璃珠子,盈光而来的尽是说不明也看不清的似笑非笑。

    竟是和我一般无二的模样。

    一颗心尽数被她一双眸吊了起来,不知她何时进了院子,又何时欺近了身旁,凄冷的寒香沁着呼吸凉到了心,才反应过来地缩了身。

    “妖?”

    她眸底晃了晃,幽蓝的水色自眸底盈了出来。

    “我说是,你信么?”

    音色清清冷冷的,像是自人心上冉冉落了水,过分的凉。

    “你好看的不像是人间该有的模样。”我诚实道。

    “那就是妖?”她笑。

    我往后退了退,迎着她欺近压来的迫人眼眉,心头不知怎就疼了起来,意识更随着她眉心渐显的幽蓝蝴蝶而抽离。

    难道,所谓的血光之灾,是由她来?

    “你要杀我?”

    颤颤抖抖地说完一句话,整个人已动弹不得。

    “可以这么说,也不完全是。”

    随言之间,她眉心的蝴蝶已经成型,不过指甲盖大小,却从中溢出了幽蓝的光,精致的幽蓝蝴蝶自她眉心扑闪出来,径自钻进了我眉心。

    意识在一瞬间被抽空,这人更欺近,血红的唇毫无阻拦地贴上了我的,眼泪也就毫无防备地落了下来。

    “不哭,我带你归家。”

    归家么?

    若能再见上韫姐姐和玄哥哥一眼,也是好的。

    “好。”

    ☆、卷二百年身之第三章:三灵

    “需要帮忙处理尸体么?”

    我放下怀中丫头的还未僵冷的身体,望着从房间出来的白衣和尚,淡笑,“和尚?挺淡定的。”

    “似你一般强大的妖,我还未见过,不至于傻到螳臂当车。”

    “不该是神么?”

    “神?啧啧,子折夏你还真是敢夸口。”脑子里窜起一个声音,轻俏欢愉的尽是讽刺。

    “我是什么样的存在,你不是最清楚,宋刑。”

    “听你叫我宋刑真是折磨耳朵,哎呀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见我那冷冰冰的秦医生。喏,连初晓,难道你就不期待?”

    “谁都不是她。”

    冷清清的倦然响在了脑海,我叹了口气,自打冷寂渊出来,宋刑总是想挑起连初晓的波澜,奈何这个清灵是个冷淡看尽的性子,可不似宋刑那般闹腾。

    “神么?难不成你也似子折夏是个玄门的清淡性子?”和尚走到小丫头的尸体面前,探了探鼻息,而后坐了下来,耳鼻观心地捏起了往生咒。

    眼前的画面让我想到了蒙城寺里的和尚师傅,慢慢在旁坐了下来,静静听着和尚嘴里的咒吟,一时还真有时光倒回的错觉。

    “和尚,她叫子折夏,我也叫子折夏,你说是劫还是缘?”

    “你和她一般模样,是缘是劫不还是你的事?她既然已死,且放过她罢。”

    “她并未死,不过是回归了我而已,我虽不是本主,可及至如今,除却本心未归,已如归一,有什么不好?”

    “本心?难道她的一生便不是本心本性了么?你为何不等她将死,再来带她走?”

    “等么?”我笑了笑,“你不知道等待的滋味,我没有耐心了,也不想再等下去。”

    “你不想等,就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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