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扣住墙头的某块砖,道:“我这不正打算要下来么。”

    她偏头瞥了一眼脚底下的高度,啧,还挺高。路上三两行人来来往往,时不时朝她这儿投来几眼诧异的目光,她还真不好把小白云叫出来,也不好使什么仙法,引人注目。当峦影第二次斜眼去打量底下时,背上的冷汗不禁多了两滴——唉,许久没在天上飞,恐高的毛病又犯了。她愁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少年跟前丢了脸面,不料手指扣着的砖头却是个豆腐渣工程,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连人带砖一块儿往下头掉了。

    完了完了,这回丢脸丢大发了,可别摔得太难看。

    峦影死死闭住眼睛,下坠的感觉还没体会完全,人就被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把眼睛掀开一条缝,看见那小猫儿正蹲在一双踏着黛色软靴的脚旁,略略抬起的绿眼睛里仿佛充满了对她的鄙夷。

    “您没事吧,师父?”她从小猫儿身上收回的目光落进一双桃花眼中,眼睛的主人牢牢托着她的腰,一张俊俏的脸蛋非要凑到她眼前来,一圈又一圈地打量着她,好像她摔着的是脸一样。

    峦影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别过脸,飞快地从少年手中跳到地上,然后俯下身把小猫儿抱进臂弯中,边拨弄它的胡须边数落,“臭花花,成天乱跑,你说我抓你都抓几回了?十个手指头都数不清!”弹完胡须,她又伸手去捏猫爪子,上面毛茸茸的,下面肉呼呼的,捏得峦影心里泛起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小泡泡,柔软得都快化了。

    “阿峦姑娘,每次都这么麻烦你,叫我怎么好意思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峦影恋恋不舍地将小猫儿放进老婆婆带来的竹篮里,摆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

    小猫儿爪子搁在竹篮的边缘,探出脑袋向峦影身边的少年“咪咪”直叫,峦影踟蹰片刻,又厚着脸皮开口,“那个,嗯,王阿婆,你今天有没有做山药糕呀?”

    “就晓得你喜欢吃这个,我赶早儿起来就蒸了一大屉,等着你问我要呢,”王阿婆笑道,递东西的手却在中途一顿,“不过,我上次跟你提的我那表外甥,你觉得……”

    “天色不早,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杵在一旁许久未吱声的少年忽道。

    王阿婆昏花的老眼这才注意到了他。她见对方面沉如水,不高兴的情绪尽数写在了脸上,又瞧他挨峦影挨得紧紧的,门神一样站在峦影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没想到这阿峦姑娘如此速度,才几日未见,就从哪里找来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哥,可惜她那大龄表外甥哟,媳妇儿又没着落了。

    “是我老太婆眼拙,没瞧见阿峦姑娘已经有了个这般俊俏的如意郎君,”王阿婆把包好的山药糕递到了少年手里,满怀歉意地说道:“您可别介意,到时候生了大胖小子,别忘了请我这个老太婆喝杯酒啊。”

    黑脸的少年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王阿婆走后,峦影立马臭起一张脸,一巴掌拍到少年的胳膊上,抬起下巴高冷道:“你叫什么?”

    少年不语。

    峦影竖起眉毛。

    少年这才不情愿地答曰:“狗剩。”

    峦影心满意足地笑了,继续问道:“我是你的什么?”

    少年答道:“您是我最敬爱的师父。”

    “对师父要怎样?”

    “一日为师,终生为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峦影刚准备满意地点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等她反应过来,打算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臭不要脸的小东西,结果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哼,十有八九是先跑回山上了。

    自石蛋变成婴孩儿,婴孩儿长成少年那天已经过了十余日,峦影凭其不凡的气质外表与高尚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少年,并且严肃而认真地告诉他,“既然你如此想要留在我这儿,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你做我的徒弟吧。”同时,她还非常好心地给少年起了一个和她本人一样超凡脱俗的名字,狗剩。

    狗剩其人,如果忽略他在睡觉时动不动搂住峦影腰的咸猪手和打着要和师父交流情感而贴得老近的脸,他还是一个懂事而又听话的好徒弟的。譬如他主动承担起了浇灌花草的艰巨任务,强烈要求替师父大人清洗贴身衣物,同时在峦影翻箱倒柜找不着梳子时,贴心地从袖中取出那把梳子表示要为师父梳洗打扮。

    不过这还是其次。

    俗话说的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最让峦影“倍感欣慰”的是,也不过就五日时间,狗剩甚至还没有快到像一个婴孩变成少年那样的速度变成一个成年男人,他的修为与身手就已经大大超过了自诩“天上地下无人能敌师父大人”的峦影,至于他为何总被峦影追着打却还不上手,其实峦影心里清楚的很,他是在让她呢。

    哼,石头里蹦出来的家伙竟还是比她强,峦影表示强烈不服。

    而狗剩则用切实的行动向她证明了一句话,不服憋着。

    峦影归隐山林也不能说是完全避世,她时常到山下的小镇上去帮王阿婆抓猫,替杀猪的张屠户超度众猪的亡魂,给新开张的酒楼提供几个独门小菜谱,向手艺颇佳的李裁缝画些从织女那儿偷学来的花样,靠着这些功夫,两袖清风的小仙女儿便时不时能挣点小钱,买些吃食糕点与小酒茶叶,以撑过湛霖掬月不来的大段时日,还顺便捞到一个小镇人气王的名号。她可不是吹,上至老头儿老太太,下至挂鼻涕泡的小屁孩,哪一个不喜欢她喜欢得紧?

    但打从狗剩跟她下山的那天起,一切就变了。

    不但镇上的小姑娘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就连花花这只小母猫见了他也往上扑,方才还对她怒目而视来着。这让峦影忍不住想起了在天界某段水深火热的岁月,不由得悲从中来。

    狗剩常问她,“师父,您有心上人吗?如果没有,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这时候,峦影就会盯着他的脸在心里说:“我的心上人不就是成天在我面前瞎转悠的你么。”

    她对狗剩说:“师父知道自己漂亮,你会对我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这很正常。”

    峦影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别扭,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顺带还附赠她一个师徒养成大礼包,满足了她无数次幻想中挥舞小皮鞭将长黎踩在脚下的夙愿。可是他什么也不记得啊,他就像一个初生的孩子,用他清澈的双眼观察着这个纷繁的世界。他是全新的,他有权利选择他想要的未来,而不是将自己禁锢在她这段过去里。

    所以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关于他的曾经。

    狗剩说:“师父,我觉得我好像早就认识你了。”

    峦影说:“今儿给花施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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