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尘埃落定的事情,告诉你容易给你添烦恼。”

    我看着濮柯的眼睛,思索他为我考虑得事情,思索他说希望我变得更好……他便是这样的人,从自己的视角作决定,‘复婚’、‘再要一个孩子’,甚至是‘离开学校’,这所有的事情我都像是被通知一般。我感激他为了给我提供一个好环境而放弃拥有的东西,但我也厌倦于这种‘被告知’的状态。

    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考察团里的美国佬已经不再是去年来的那一批,我们这边的学生也换了又换。

    濮柯带着所有人接机,接着进行第一天的行程。我始终没有主动跟他说话,之前在社团里与我说话的一年级生也在接待队伍里,我不想多生事端,留下被人念叨的话柄。与我相反,濮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眼神与我交会的时候偶尔勾起嘴角,毫无避嫌做作的架势。

    那天下午,正当所有人坐在一起进行交流的时候,濮柯放在桌子上的电话震动了。

    他余光扫了一眼,皱眉按掉。片刻之后,电话又震动起来。

    “抱歉,”濮柯起身对着一众宾客道了一句,“我接一个电话。”

    一旁主持会议的老师很有眼力劲,顺道开口,“那咱们大家也休息一下,刚好时间差不多了。”

    我看濮柯神色匆匆,心里纠结于是在老师说完之后便跟着他走出去。

    濮柯站在会议室门外,对着电话显得很着急,“具体情况呢?”

    我走到他身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

    “好的,我马上过去。”濮柯说完便挂了电话,他回过头看着我道了一句,“我得去趟医院。”

    “出什么事情了?”

    从那次在病房外痛哭之后,我便没有关注过濮燊与钱静的情况。内心焦灼挣扎于是不是应该远离濮柯,我实在不愿再为自己的情绪施加压力,索性装起了鸵鸟。

    “没事儿,你别担心。”濮柯对我摇摇头,叹气又道了一句,“好好做你的事情。”

    一旁正巧有英语系全权负责的老师走过,他侧目看着我与濮柯,“书记,没事儿吧?”

    濮柯的眼神从我脸上移开,转身便对老师说,“我有事情需要先离开,如果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告诉我。”

    “好的。”老师点点头。

    晚上闲下来,我给濮柯打了电话,询问医院的情况。

    “没什么事儿,放心吧。”濮柯在电话里反倒安慰我,“钱静之前做了检查,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我对着电话说,心中却拿捏不准他是不是刻意减轻了事情的严重性。我试探性的又问了一句,“你们是为了要孩子,做检查吗?”

    “是常规检查。”濮柯随即换了话题,“你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和去年没什么差别。”

    濮柯的声音中满是疲惫,挂了电话我放心不下,偷偷从酒店里溜出来,打车去了他那里。说来也巧,去年接待外宾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去了他家里。回首再看那是的我,似乎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愿思考……可,那才是去年罢了。

    进屋时碰巧濮柯在浴室里洗澡,出来看见我坐在沙发上,他用毛巾擦头,“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我想来看看你。”说完,我走到他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腰,“想抱抱你。”

    濮柯回搂着我,叹气继续道,“你这时候回来,明天还要早起……”

    “没事儿。”我将脸颊凑近他的脖颈之间,双手紧紧搂住他的后背,“等会儿早点睡就可以了。”

    “恩。”濮柯常常呼气,将自己身体的部分重量落在我身上。

    他的呼吸在我耳边,他的心跳与我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我感受到强烈的依靠。

    濮柯大约是真的累了,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猜想他白天在医院中担惊受怕,亦或者长时间处于焦虑中。他给予我的安全感在彼此之间流窜,我同时也给了他相似的感觉,异常安心。我努力在脑中搜寻,却始终想不清楚这份需要与依靠从何时开始。现在回想,能察觉到的时候已经那么明显。

    几天时间,美国佬与我聊得不错。相比去年,我在说到专业词汇的时候也有所建树,多半功劳来自于这一年的学习。我说起自己现在的专业是外国文学,其中一个教授很有兴趣,表示他们学校也有文学专业。

    我与他随便闲聊,接着他便告诉我年底圣诞节之前,学校里会有一个面向本科生的workshop,主题便是文学。

    一连两年合作,对方学校有意与我们进行各种学生交换,教授表示如果workshop的进程不错,下一步便可以申请对方学校的交流项目,拿双学位。

    这对学校不少学生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一旁英语系的老师也随即补充,“名额竞争一定很激烈。”

    我听得出那言外之意,即便我的英语不错,也未必占尽先机。

    我的配型不成功,濮柯与钱静按照原来的计划再要一个孩子,这件事儿他不对我说起也定然瞒不住。我不愿关注他去医院的事情,心中却也难免想起濮柯之前对我说的那些……我思索问题没有他那么深远,但我能想明白,如果当时我没有阻止他复婚,多一个孩子至少是有完整的家庭。

    我对去美国上学毫无心动的感觉,从小在那个环境,自然没有任何新鲜感。只是最近总在思索是否应该离濮柯远一点,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濮柯对我提记过‘未来’,濮燊也说道过‘以后’,我以前没机会没时间对这个问题进行考虑,有了眼前的机会,我心里像是对这件事有了个出口。

    送走了那几个美国佬,我仔细询问了workshop的细节。周末回家,我与外公外婆商量起这件事情,外公看着我的眼睛,想了想问,“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没拿定主意。”

    “你爸爸的意思呢?”

    “我还没跟他说。”

    外公听完点点头,没有说自己的想法。之前因为濮柯的事情,他们提过让我去国外念书的想法,现在只怕因为我的性向问题,不愿让我走的太远,免得难以控制。

    老人家可能一辈子无法接受这件事情,我可以想象。经过这段时间,我不会因为他们的质疑而生气。我不能改变自己,因此也不应该一味希望他们为了我改变想法。

    外公外婆没有因为性向的问题而拒我于千里之外,就这一点来说我已经很满足,其余的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周末结束,正要回学校之前,外公将我拉到了书房里。

    “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难得一本正经,我看了外公的神情有些担心,不知他想要对我说什么。

    乖乖坐在凳子上,我避开他的眼神,“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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