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着头笑,“寡虞哥哥,你回来了。”

    萧寒潜闻言一瞬恍惚,顿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弯身低下头,任她替他取下亲王佩戴的九旒冕冠。

    头上一轻,他的心也跟着轻盈起来。

    好像从没人这么跟他说过话。

    无论是最疼他的皇祖母,还是对他又忠又爱的汪曲、王嬷嬷,万寿宫或乾王府,从没人这么对他说过。

    而坤翊宫,他从来只是客。

    “嗯,我回来了。”萧寒潜垂眸,偏头亲李英歌捧着九旒冕冠的手背,半阖下的睫毛在他脸颊上落下一排阴影,遮不住他明亮的笑容,“垫过肚子了?一个人待着怕不怕?茶水合不合口味?还想用点什么?”

    他细细的问,鼻息喷到李英歌的手背上,痒痒的。

    李英歌忍不住笑出声,忙收回手将九旒冕冠放好,瞥了眼萧寒潜身上的亲王衮服,没有再动手,只一一作答,皱着鼻子反问,“寡虞哥哥,你喝醉了?食盒里有醒酒汤”

    他身上有酒香,闻着有些浓。

    喜宴上备的酒确实浓郁醇润,却不劲。

    他原本不以为意,此刻被小媳妇儿一说,仿佛真生出几分醉意来。

    萧寒潜缓缓勾起唇,手下却出手如电,忽然将李英歌抱起来,托在一侧臂弯间,大步朝餐桌走去,走一步啄一下在他眼前晃的莹润下巴,哄她道,“不用醒酒汤。你陪我再吃点东西,嗯?”

    李英歌忙勾住他的脖颈,被他这匪气十足的举动闹得哭笑不得,由他将自己抱坐膝头,叠坐在一起姿势别扭的又用了几口小食。

    “怎么不用饺子?怕夜里不好克化?”萧寒潜放下筷子,换了公筷夹了只小巧却饱满的饺子,喂到李英歌嘴边,“媳妇儿,张嘴。这饺子是一定要吃的。”

    他喂她咬了一小口,挑眉再问,语带况味,“生不生?”

    李英歌暗暗翻白眼,她前世经过一遭,这话逗谁,都逗不着她。

    萧寒潜这个幼稚鬼。

    他喜欢充当喜婆,她就成全他。

    遂怒嚼饺子,脆生生道,“生!”

    萧寒潜朗声大笑。

    他不知道谢氏昨晚是怎么教他小媳妇儿的,但他知道,谢氏一定没教过她这些婚房规矩。

    哪有新嫁娘这样没羞没躁,大大方方答“生”的。

    真是个没开窍的孩子!

    “媳妇儿,别真吃进去,快吐出来。”萧寒潜丢开公筷,哄着李英歌吐出半生的饺子,边哄边笑,笑得明亮的俊颜埋进李英歌的颈窝间,闷声道,“媳妇儿,傻媳妇儿”

    到底谁傻?

    李英歌斜睨乐不可支的萧寒潜,背着他果断翻了个白眼。

    萧寒潜却是心下暗叹。

    他本想信守许诺,今晚吃小媳妇儿几口,再验证一下他早前的发现,试探下她的脖子和脚是不是果真碰不得,也就罢了。

    如今前有谢氏教导,后有陈瑾瑜献策。

    她们操错了心,他却不介意将错就错。

    小媳妇儿没开窍,他来带她开窍。

    某些事,轮不到外人操心。

    他来教她。

    心念才一起,就仿佛星星之火,燎得萧寒潜笑声越发低沉。

    和着酒香的气息拂过李英歌的脖颈,顿时令她不自在起来。

    她偏了偏头,见他窝着不动,只得提醒道,“寡虞哥哥,还没喝合卺酒呢。你让人放哪儿了,我怎么没找着”

    原来她刚才在找这个?

    果然汪曲说得不错。

    小女孩或许不懂其他事,但成亲喝没喝合卺酒,定然是在意的。

    萧寒潜心下暗笑,面上不动声色的放下李英歌,离座牵起她,带着她转出暖阁,垂眸道,“合卺酒在另一处,我带你过去?”

    李英歌不明所以,跟着他回了起居室。

    摆设堪称简陋的起居室,一眼尽收眼底,哪里有摆放合卺酒的地方?

    李英歌一脸问号。

    萧寒潜却一脸泰然,牵着李英歌立定墙角,握着她的手搭上立地宫灯,大手覆着小手轻轻一转,就听嗝嗒一声,随即响起门轴龇龇轻响,半壁墙面应声而开,露出个半丈宽的入口来。

    李英歌愕然。

    粉墙之后,别有洞天。

    ☆、第231章 红纱水暖

    入眼满是袅娜水雾。

    高而深的承尘上垂挂着一层又一层错落有致的红纱帐,一层摇曳半空,一层垂落地面,夜风无声拂过,纱帐顿如红浪翻滚,起伏间,顶部支杆两端的银铃叮铃铃响。

    风过铃声止,红浪歇水雾散,显出几乎占满视野的玉砌浴池,丈余进深丈余宽的浴池内,碧色热汤荡着涟漪,哗啦啦舔上池沿玉石,水声轻浅,如伶人低吟浅唱。

    李英歌又惊又喜,忍不住抬脚入内。

    脚下地砖蒙着一层水汽,映着四角立地宫灯黄的光、红的纱帐,氤氲出满室喜红,不像暗藏墙后的奢美净房,倒像遗世独立的一方仙境。

    宛如仙汤的浴池内,却混入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描金大红托盘,承着合卺酒,随波荡漾。

    一时近一时远,触手难及。

    李英歌愕然。

    酒在池内,人在池边。

    这合卺酒要怎么喝,昭然若揭。

    李英歌面色顿时古怪起来。

    室内响起萧寒潜低而缓的声音,“入东北大营历练之前,我也和没去过东北淇河的人一样,以为那里只有黄沙冻土,其实不然。山青水长,人文况盛,一点不输南北直隶的繁茂。东北大营有骑兵,有步兵,也有水兵。我入营后,最先编入的,就是水兵。”

    他最早学会的,不是起居自理,也不是如何御下,而是泅水。

    那时候他不服输,不会就自学,每到大营熄灯,就背着人潜入山涧水潭,小福全儿不敢劝阻不敢声张,成日成夜的提心吊胆,急得满身大汗,比他这个泡在水里的还淋漓,不知呛过多少回淹过多少次,他再领水兵操练,已然如鱼得水。

    少年时,傲气用错了地方。

    如今想来,却是他年少伊始,最快活无忧的一段时光。

    他的声线越发轻,怅然藏于温和之下,“澧县李氏不靠山水,你没去过淇河李氏,媳妇儿,你可会泅水?”

    当然会!

    李松幼时皮如泼猴,她是宗房长女长姐,为了管教弟弟,暗搓搓练就了一身上房揭瓦爬树下水的歪本事。

    她有多少年没泅过水了?

    褪去束缚,酣畅游水的快意钻入脑中,一瞬复苏。

    李英歌跃跃欲试。

    她循声望去,张口欲答,蒙着水雾的双眼登时睁得大大的。

    萧寒潜不知何时已褪去亲王衮服,长指挑着脱下的中衣中裤并亵衣,随手丢上墙角的罗汉床,只穿着月白亵裤,水汽肆无忌惮的覆上他裸着的半身,凝聚成水珠,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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