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就这样在似乎会扯裂身体的强风中,用双手撑住了巨木。

    需要军中诸多力士一起竖起的立柱,像是随时会压塌他的身子那般倾斜出一个让人担惊受怕的角度。

    花木兰就这样用双手抬着巨木,张开了嘴。

    他尽全力大喊的声音穿过狂风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傻愣着做什么!跑啊!”

    ☆、第一一个火伴(二)

    事后,阿单志奇曾偷偷返回原地抬过那个木头,莫说抬起来,就是让它动上一动,都非常的困难。

    军中用来立柱的木头,原本就是最粗最坚固的。

    那天的狂风过后,花木兰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继续过着他的军旅生活。偶尔一次,阿单志奇满是喟叹的口气问起了那天的事,他挠了挠脸,一脸困惑的问他:

    “什么事?那天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那天你扛起立柱的事……”

    “咦?火长,是不是那天风太大迷了你眼睛?谁能扛得起立柱啊!”花木兰似笑非笑的看了阿单志奇一眼,若无其事的继续去训练了。

    阿单志奇才二十五岁,又不是五十二岁,自然不会老糊涂。这个同进同出的火伴身上有着这般巨大的潜力,却丝毫不显露出来,作为一位战士,阿单志奇心里的怀疑和好奇越来越重,重到有些癔症的地步。

    他开始关注起花木兰的一切。

    某个夜里,新兵营的士兵都因为白天的操练太过疲累而沉沉地陷入了梦乡。半夜无缘无故醒来的阿单志奇却发现同帐的花木兰居然不在。

    终于抓住了!

    他像是天空中盘旋的秃鹫终于发现了猎物那般兴奋的一跃而起,掀帐而出去寻找花木兰的踪影。

    他知道,他今晚可能会发现这个火伴的某种秘密。

    校场、马场、火房……阿单志奇为了搜寻花木兰的踪影避开了不少巡逻的袍泽,却始终没有找到花木兰的影子。

    大约找了半个时辰,当他走到军营角落一处靶场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练箭的花木兰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箭台昏暗的火把照射下中,花木兰瘦长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的单薄,这也是让阿单志奇如此好奇的原因。

    这么一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人儿,是怎么抬起那根木头的呢?

    难道他会汉人的“仙法”?

    阿单志奇放轻了脚步,在比较近的距离静静观察着他。

    花木兰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从旁边的大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轻轻架上弓弦。

    远处的草靶下同样放着一盆火炬,箭台和那个草靶成了箭靶场唯二的光源。

    嗡嗯……

    从花木兰手中离弦的箭直奔着像是闪耀着火光一般的箭靶而去,最后非常干脆利落的留在靶心处。

    箭头深深的埋进草垛扎成的靶子里,以至于这根箭看起来像是短了半截。

    这并不是让阿单志奇最惊讶的,鲜卑人擅长骑射,军中也不乏这方面的好手,他所惊异的,是花木兰所站的位置,和他惊人的目力。

    一射之地,向来指的是百步。所以才有“百步穿杨”一说。

    但花木兰站得比他们练箭的位置靠后的多,他竟站在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将弓开的犹如满月,然后保持着这种张力射了出去!

    天啊,这可是晚上啊!

    他果然力气异于常人。

    他射箭的时候沉稳的不像话。

    嗡嗯,砰……

    花木兰陆陆续续射了十多箭,除了有一箭因为突然刮起了一阵风而微微有些偏斜,其他的箭支都留在了靶上,并将那个草靶扎的犹如刺猬的背部一般。

    阿单志奇不知道隐藏在黑暗处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羡慕?嫉妒?还有一点点的……愤怒吧。

    花木兰的弓弦终于还是断了。

    是啊,次次拉到满弦的程度,就算是军中的硬弓也承受不住。

    随着弓弦断开的哧溜一声,花木兰像是条件反射那般松开了手,任凭手中的硬弓掉落在地上。

    若是被断掉的弓弦打到,手指会被弓弦划出很深的伤口,同时带来的还会有剧烈的疼痛。如果手部有伤的话,是无法参加第二天的骑射训练的。

    看见花木兰身体养成的习惯,阿单志奇就知道花木兰被弓弦打到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在家中也是这样练箭的吗?

    哪个军户家中有这样一位勇士,应该早早就送到军中建功立业了才对啊。

    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能力?

    既然他不想发挥出自己的本事,为何又要在半夜里偷偷过来练箭呢?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涌上他的心头。

    阿单志奇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问题活活给憋死了。

    见到弓弦断开的花木兰无奈的试图将弓弦重新接上,在发现实在没有办法做到的时候,只好像是做贼般将自己手上的硬弓混到一堆训练用的硬弓里面。

    对于自己的行为,他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那样笑了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阿单志奇看着花木兰小跑到草靶那边,用力把靶上的箭支一根一根的拔下来,重新将草靶调换了个边,再握着箭支举起放置在箭靶旁的火炬跑回箭台,将两个火炬熄灭后放到原本的位置。

    如此行云流水。

    如此驾轻就熟。

    .

    “你的箭术真是出类拔萃之极。”

    快要把自己憋死的阿单志奇,终是从一片漆黑中走了出来。

    他此时的心理,大约就是想看看这时候的花木兰还会不会若无其事的说出“啊风大迷了你的眼睛”之类的感觉吧。

    果不其然,花木兰怔住了。

    “火……火长?”

    .

    黑暗无光的箭台上,花木兰和阿单志奇并肩坐在了一起。

    花木兰知道这次被火长看到,就不会是一句“你看错了”能够敷衍的了。

    嘁,麻烦!

    这位火长大人还真是不依不饶的很。

    “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实力呢?”

    阿单志奇是一位典型的鲜卑汉子,皮肤在大漠的风沙下被吹得干燥皲裂,即使再温和的声音,在每日训练的吼叫中也变得难听起来。

    每个在大漠风沙中从新兵做起的小兵,嗓子都不会太好听。

    花木兰沉默了。

    她本就是整个营中最沉默的那种人。

    “为什么呢?”阿单志奇再一次追问。

    对于阿单志奇的质问,花木兰知道拖不过去了,所以她静静地答道:

    “我不想死。我不想去先锋营。”

    那一瞬间,阿单志奇像是突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进北方边关的先锋营,是多少军中男儿的梦想。

    中军的鹰扬,右军的虎贲,左军的骠骑,三座先锋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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