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统计无法计算精确,他们报上来的一户,往往包含五十户甚至更多,北魏的赋税靠“户”计算,邬壁主们一年要吞没无数财富,致使地方宗强势力过大,长远来看,也不利于魏国的统治。

    若“均田”推行中受到地方宗主们的反抗,拓跋焘正想趁此机会跳动鲜卑贵族们的帮助,一举扫清境内的邬壁,使得荫户还乡,以三长来征收赋税和调发徭役。

    鲜卑旧族们早就和地方宗族之间矛盾重重,拓跋焘下令出击,一定会纷纷响应,甚至不需要朝中调拨粮草。

    这些一环扣一环,每一环都牵扯无数的利益、派系,若是推行的好了,可谓是一石数鸟,若是推行的不好,也不过就浪费一些时间,再严重些,恐怕地方上也许会有几场政变。

    手握重兵,已经在军中达到鼎盛威望的拓跋焘,完全不惧怕任何动乱。

    拓跋焘趁着酒醉,将憋在心里许久的“分田”吐露给了贺穆兰,而贺穆兰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分、怎么分、分给谁,而是商鞅,是王安石,是无数曾经倒在“变法”上的政治家们。

    即使如此,贺穆兰注视着身侧似是醉酒说出妄言的君王时,也不过冷静地问了一句:

    “陛下此番说想要分田,是不是有木兰需要效劳的地方?”

    “分田”这两个字,无论拓跋焘是跟谁说,即使是最忠心于他的素和君,或是他最视为依仗的大臣崔浩,恐怕都要惊骇莫名,甚至劝谏不已。

    因为他们都深知这种变动会对大魏带来如何的改变,而这些贵族高门们早就已经将“一动不如一静”这句话刻入了骨子里,轻易不敢撼动已经渐渐平衡的势力壁垒。

    而拓跋焘没有真醉,他一边试探着花木兰的反应,一边期盼着她的回应。

    拓跋焘没有失望,花木兰此刻的反应,正是给了他一记强心针的回应。

    正如拓跋焘所料,若是百姓或者鲜卑军户们对此政并无抵触之处,他想要从下往上的推行就成为了易事。

    他却不知道,贺穆兰表现的如此平静,并非是因为“分田”并不牵扯到她的利益,相反,若是拓跋焘需要她上书或者附议成为改革派的一份子,那她也会义不容辞。

    从太平真君年间到现在,她到过后世,见过邬壁下百姓如何屈辱的依附宗族而活,见过卢水胡人和其他杂胡的苦,见过百姓为了躲避赋税和徭役纷纷出家而引出灭佛,见过地方盘剥无法营生而不得不堕落为盗贼的流寇……

    她见的苦难太多,以至于到了即使知道变法可能带来的下场,也不愿袖手旁观的地步。

    拓跋焘已经渐渐站直了身子。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非常苦逼、非常倒霉的君王。

    他登基时,众敌环饲,他父亲的尸骨还未寒,就被柔然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广纳后宫,愣是怎么也生不出儿子;等抱养了兄弟家的孩子吧,儿子又出来了,差点让兄弟反目成仇,闹到骨肉相残的地步。

    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天生将星,年轻有为,足以为他开疆扩土几十年,一眨眼,变成了个女的。偏偏这女人还让他从心底里敬服,甚至愿意为她隐瞒身份、规划前程,只为了她能走的顺遂一点,并肩的久一点。

    可如今,拓跋焘却认为哪怕有这么多的磨难,这么多的不尽人意,老天爷已经赐下了这么一个人,未来也许会赐下更多和他志同道合之人,哪怕之前受过那么的折磨和失望,也是值得的。

    看着神情坚毅的贺穆兰,拓跋焘笑了。

    “哪里需要你做什么……”

    他望着后面渐渐聚集而来的宿卫,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想要大魏国库丰盈,光靠劝课农桑是没有用的,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均田之事,从我开始,至我的儿子、孙子、曾孙、玄孙,除非大魏粮食短缺、人口不足的问题解决,否则要作为我大魏的律法,一直推行下去。正因为它如此重要,所以我不能允许任何一位大臣在我死后因为这个而惨遭不幸,导致均田失败……”

    他也是读过史书的,当然知道商鞅变法的结局是什么。

    “此事我欲自己在朝中提出,不需要任何大臣为我上议。”

    宿卫们已经有几个隐约听到了“均田”二字,顿时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反倒不敢再上前了。

    拓跋焘看了一眼自己的宿卫们,对着贺穆兰不紧不慢地说道:

    “露田属于国家,从平城开始,先分露田。有露田开垦,可得良田和出产,直到得田之人老死,露田归回国家,变为良田;麻田可得布,桑田可得丝,盈者得卖其盈,不足者得买其不足,如此一来,等到了灾年,就不至于饿殍遍野……”

    他说的未来太过美好,以至于贺穆兰忘了身在何处,只顾入神的听着他的广阔计划。

    “除了田,耕牛、种子,也要进行分配,否则杂胡和贫户有田无种,又无人力开垦,只能对着露田空叹息。南朝耕种技术成熟,我欲派遣使者、商人、前往刘宋学习耕种、购买有关耕种的书籍、农具,雇佣擅长耕种的老农来我大魏推广新的耕种知识……”

    拓跋焘双眼熠熠生辉,饮酒后的亢奋带着精神上的满足,使得他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像是被他的话语吸引一般,还在不远之处进退为难的宿卫中,开始有人不由自主的向着这位年轻的帝王迈出了脚步。

    一人,两人,三人……

    随着拓跋焘的语气越来越坚定、神情越来越自信,靠向他的宿卫也就越来越多,脚步也越来越稳健。

    “我大魏如今兵强马壮,却不敢说再无后患。打仗需要粮草、灾年需要粮食,粮食便是一切,人口便是一切,我欲让大魏四方无事,国富民康,需要依仗的正是诸位忠诚之士,我如今正当盛年,诸位也正当盛年,我身为一国国主尚且不惧,各位难道就如此惧怕吗?”

    他环视四方,只见宿卫之中十之七八已经重新围绕在他的身边,可尚有一部分人没有出现什么亢奋的神情。

    这些宿卫大多并非鲜卑人马,而是地方宗主督户之后,或是和地方宗主有所关系。

    拓跋焘试探的目的已经达成,最后的“惧怕”几字,犹如巨石压顶一般向着这些宿卫逼去,有些性子不够沉稳的,当场就跪了下来,伏地只敢低呼“万岁”。

    一些不想跪,也不想表态的,看到身边的宿卫跪了下来,只好露出一副不得不跪的样子也跪了下去。

    这些心中有所不甘的宿卫都已经跪了,更别说之前神色亢奋的热血汉子们。在贺穆兰的率先引领下,营门外的诸卫纷纷向着拓跋焘低下了他们的头颅,服从他的决定。

    四方拜伏,唯有拓跋焘屹立其中,神采昂扬。看此时,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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