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拱拱手,便错身离开。纪锦转过身去,看了看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拾起心情往万寿宫皇帝的寝殿里走。

    走进去后,在东次间先就瞧见了坐在铺了黄色团龙锦垫的黄花梨罗汉塌上黯然垂泪的皇太后。

    “祖母!”纪锦见状眼圈儿一红,一面喊她一面快步走过去。

    原来韦瑜离开后,皇太后想起皇帝的病情以及过往母子互相扶持走过的岁月,忍不住再次伤心落泪,恰恰被跑来见皇帝的纪锦见到。

    “锦儿……”皇太后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孙女儿,心里要过些,又不想在小辈跟前露出伤痛的样子,而且她还觉得唯有她坚强才能稳定人心。所以,立时就扯出了掖在镶嵌了双金凤纹的玉镯上的帕子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纪锦跑上前去一把拉住皇太后的手含泪道:“祖母,您病还没好就来了,也不好生歇着,却在这里为父皇伤心。父皇可是天子,老天爷和诸天神佛一定会庇佑他的……”

    虽然纪锦并没有见到皇帝,也不知道到底她父皇的病情怎样。可是她哪里见得自己的祖母伤心,所以反倒来安慰她。

    皇太后拍着纪锦的手:“没事,你皇祖母没事,你父皇也没有事的,走,我陪你进去见你父皇。”

    “好。”纪锦遂由皇太后牵着往里间的皇帝寝殿里去。

    御医们刚给皇帝服下了药,皇帝倚靠在龙床上的黄色团龙大迎枕上,边上伺候的内侍拿明黄色的绣了龙纹的手帕替他擦干净唇边药汁儿。

    皇帝吃了药,看起来要好点儿了,至少脸上痛苦的神色少了些。见到皇太后和纪锦走进来,他努力睁大眼,终于看清楚了这两个走到龙床跟前的人是谁。

    “皇儿,锦儿来瞧你了。”皇太后先就对皇帝说道。

    “爹爹!”纪锦激动出声,这会儿她所看见的皇帝精神头好了些,不是像刚才醒过来的样子那么虚弱。

    一听见纪锦的喊声,皇帝也有些激动,说:“团子,你来了啊……我正想让人去传你见为父呢……”

    一边说,一边向纪锦伸出了手。

    纪锦赶忙走过去,一歪身在龙床边上坐下,再伸出双手去握住皇帝的一只手,抖着唇喊了声:“爹爹……”

    又问:“您好些了么?孩儿听到您病倒了,不晓得多担心。也顾不得规矩就跑来见爹爹了。”

    皇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纪锦,说好些了么?可他分明觉得自己身体里面到处都痛,五脏六腑如被火烧一样,他活了四十一岁,还从没有哪一次生病如同这一回一样痛苦。他觉得自己就要被这些痛苦给折磨死了。可是说不好,又不想让自己最爱的女儿,以及最亲的娘为自己担心和难过。

    所以他停了停,还是强自挤出些笑来说:“为父好多了……你别担心。还有,你来了我就觉得好多了。”

    纪锦相信了,含泪点头笑起来道:“那就好,那就好。爹爹,孩儿相信您有天神庇佑,一定会好的。孩儿还要孝顺爹爹呢。”

    “是啊,我的团子还没成亲呢,为父真想看到团子嫁给个才貌双全的少年郎,夫妻恩爱,再生个小团子给爹爹抱一抱……”

    ☆、60|4.02

    纪锦听父皇的这话似乎是在说遗言一般,心里立时大痛,包在眼里的泪忍不住淌了出来。可是她又想到父皇还在病中,在他跟前哭不吉利,所以赶忙抽出袖中的锦帕将泪水擦干,哽咽道:“爹爹,孩儿……孩儿……”

    她本来想顺着皇帝的话说,就是父皇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可是再一想,便觉得这话说不出来了,因为她喜欢上的是韦瑜,明面上看是宫中位置最高的太监,实际上是个温柔美貌的女子。无论哪一种,她都不可能和韦瑜生个白白胖胖的团子给父皇抱。也就是说,在言语上的孝敬她都做不到。这让她颇感无奈和羞愧。

    皇太后怕纪锦忍不住一会儿哭得稀里哗啦,倒徒增皇帝伤感,不利于病情好转。再加上她知道皇帝才吃了药,已经说了不少话了,需要休息,便开口道:“锦儿,你父皇才吃了药,又说了不少话,咱们先出去,让他歇息一会儿,一会儿再来瞧他。”

    皇帝的确也是虚弱疲倦,吃过药后,要不是见到了纪锦和皇太后,他恐怕谁都不会搭理,只想闭眼躺着养神。

    “去吧,让朕歇一歇。”皇帝拍了拍纪锦的手低声道。

    纪锦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即说:“爹爹,孩儿晚间再来瞧你。这几日我都不走了,就在西苑,随时过来伺候父皇,直到爹爹病好。”

    皇帝笑着道好。纪锦这才站起来随着皇太后一起走出皇帝寝殿,皇太后让她回去告诉在前殿候着的其她嫔妃还有皇子和公主,皇帝醒了,正由太医医治着,让他们听从这边总管太监的安排就在西苑这万寿宫附近的几座宫殿住下,候着皇帝传旨让他们觐见。

    等到纪锦答应了走了,皇太后这才转身去了西次间的皇帝书房,见到了在此候着的皇后和大公主纪铮。

    “铮儿,你去前殿和锦儿她们一起吧,我让西苑的总管太监去给你们安排住处了。这几日皇帝病着,你们在西苑住着,无论是去皇帝跟前侍疾还是皇帝传旨让你们进去见他,住得近些也方便些。还有,方才你父皇服了御医开的药后好多了,你去跟他们说让他们稍安勿躁。”

    “是,祖母,孙女儿这就去。”纪铮赶忙答道,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皇祖母最后那话里的意思,父皇的病情凶险,凡是见过的人恐怕都心中大感不妙,可是当前重要的一点儿就是必须要稳定人心,自然是不能把父皇真实的病况告诉众人。

    等到纪铮出去了,皇后扶着皇太后去北边靠墙处的炕上坐下,又去让服侍皇太后的宫女进来,把小茶房里温着的药端来,亲自捧着给皇太后喝。

    皇太后接了药喝了,宫女在她身后给塞上一个龙凤呈祥纹的明黄色大迎枕,又有宫女上前来拿了美人拳替她敲打腿脚。

    这小半日,皇太后都是撑着处理这边的各种事宜,她是六十出头的人,又加上病没有好,把这些事处理下来,一坐下,吃了药也是倦了。靠在大迎枕上一会儿就闭着眼开始假寐。皇后陪坐在一边的一把铺设了锦垫的圈椅上细声对皇太后说话,说了几句话后,见皇太后闭上了眼,也就住了嘴,只在一边静静坐着等皇太后醒。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皇后已经拿手揉着眉心,想了许多事情,也有了些决断。这些年来,她跟皇帝的夫妻之情早已经名存实亡,皇帝每月只是初一和十五会到她那里坐一坐,两人对坐除了说一说儿女的事情,别的没有什么多说的。到了下晌,皇帝吃了饭,就摆驾回乾清宫,这是祖宗规矩,皇帝不会在嫔妃宫中过夜。除了和皇后大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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