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共舞,魅惑诱人中流露出几分诡异,若美丽大海下藏着汹涌噬人的波涛。

    走得近了,会发现鲜花之下,细长的叶子两侧长着排排锯齿,一开一合,像是吸血咬肉的獠牙。

    师宣为它们的变异微微讶异。旁边一位吓软腿,跪倒在花田边缘,鸢尾花像嗅到肉星的饿狼纷纷扑了过来。

    “活、活活的?!!”

    几位吸血鬼惊得失声,瞪着惨叫的那位,见他的膝盖被一点点吞掉,疼得打滚,滚进花田就一下被前仆后继的鸢尾花掩埋,连惨叫都被咯吱咯吱像是啃肉咬骨的声音淹没,一时被它的凶相吓哭,几位吸血鬼浑身僵硬,本就灰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有吸血鬼哭哭啼啼想跑,却被扒掉鞋子,推到花从里,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师宣不等人催促,弯下腰主动脱鞋。

    “真能装,等会儿就该哭了。”一个吸血鬼盯着师宣不紧不慢的样子冷哼。

    师宣脱掉鞋袜,打量灰蒙蒙的土壤,光着一只脚试了几次都无处下脚。旁边闲言碎语渐多,他又重新穿上鞋袜,议论声顿时更大,吸血鬼代表眉一皱走过来,师宣这时直接穿鞋迈入花田。

    吸血鸢尾花被激怒,挥舞着叶子扎向失礼的鞋子,利如钢刀的锯齿穿过皮革,刚一扎入脚面鼓起的血管,被灼伤般疯狂退出,浑身打颤,像受到极大冲击。

    师宣暗道,果然。

    这些花因血族的肉泥变异。

    而纯血荣耀,生而存在的尊卑阶级根植在血族血肉中。

    吸血鸢尾花试探般在他脚边转了转,普通吸血鬼们尚不能察觉的,来自纯血的威压,令这些吸食血族血肉长大的鸢尾花臣服。原本张牙舞爪瞬间变得虔诚无比,弯下花茎,血汁丰满的花瓣匍匐在少年脚下,贴着地面撤离,与其他花朵交头接耳传递纯血的气味,一朵接着一朵抖得像个筛子,骚动起来。

    围观者看得一愣一愣。

    不一会儿,鸢尾花们纷纷小心翼翼收敛叶子,一阵沙沙作响后,摩西分海般让开道路,来不及移开的都拔起根跑到一边跟同类挤成一团。

    被眼前景象震撼到失声的吸血鬼众,恍惚道,“这是怎么回事?”

    有被折磨欲死疯狂痛叫着的反抗者,见机抢在师宣前面,冲入腾出的道路,然而,他刚一落脚就被两旁的鸢尾花围上,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师宣迈入鸢尾花的包围中,当他经过刚才抢路者的丧生位置,路边一株吃得花瓣丰润叶子鼓胀花茎大如瓶罐的鸢尾花突然冲出来。

    终于要吃了他?!众吸血鬼刚有点真实感觉,又被眼前画面震愣!

    鸢尾花蹭了蹭少年鞋子,尽是亲昵与讨好,举起一片饱含血水的花瓣,仿佛想献给他。

    少年似有些意外,曲膝半蹲,抚摸这株花的花瓣。

    鸢尾花受宠若惊,呆住了片刻,用自个叶子两侧的锯齿割破花瓣,奉上刚从抢路者身上吸食的血汁。这株花诡异的行为打开同类的思路,突然间,一株株前仆后继跑向少年,把那株鸢尾花越挤越远。

    简直像一场争宠的血腥混战。

    花瓣漫天飞洒,花叶交战,花汁四溅。小小骚动蔓延,一波又一波吸血鸢尾花涌去,堆成一座小山。

    众吸血鬼们一个个瞪圆眼睛。

    “天哪,这些吸血鸢尾花都疯了吗?”

    “我没看错吧,这可是懒得几百年都不肯挪窝,就连吸血也要别人乖乖送上门的老古董花?”

    “唔——难不成就我一个人觉得这奋不顾身跨越千花万叶的样子,就跟走失儿童见了久未重逢的家人一个样?”

    “我倒觉得像教徒朝圣,我可没听说吸血鸢尾花还有宗教信仰。”

    “……我最想知道,那个让鸢尾花祖宗们热血沸腾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

    发达的听觉让鸢被古堡外的惨叫声吵得有点烦。

    这个时间,略一思索他就猜出大概,是新生儿的惯例惩罚活动。随着时间流逝,天赋能力日积月累更精进,记忆追溯越来越强大,每一件事都能清晰印在脑中——包括很多他想忘记的记忆,一日比一日更清晰。

    鸢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些微窗帘。

    他并不关心新生儿的状况,漫不经心打量着漫漫蓝紫色花田,一些相隔久远的画面又要滑过脑海,那些所谓的“触景生情”。

    阴魂不散的感觉令人有点讨厌。

    鸢闭了闭眼,试图想一些其他事,把那股不由自主的情绪按捺下去。

    那些属于江夜的情绪不小心涌上,每一个血偶失效,承载的记忆与感情一般会回归到鸢身上,但他实在讨厌各种忘不掉的记忆拥堵脑中,所以每个血偶死亡时会自动封印经历的人世记忆,鸢此时能清晰体验的,只有江夜对某个人的执着感情。

    这让鸢有点意外。

    不论血偶受环境影响形成何种性格,本性都与鸢一样,前面几遭都是孤独终老、惨淡收尾,这次居然会被牵动感情。

    不可思议。

    叹着,鸢不经意瞥见一簇簇鸢尾花迫不及待赶往同一个方向,堆积成数米高的花墙,这个异状让鸢的表情渐渐凝住,他想起刚苏醒时给修西扫墓,翻新过的土壤下只剩空棺。

    眼见花墙一点点靠近古堡,鸢眼皮一跳。

    沉寂了几百年的心脏再次咚、咚、咚敲了起来,这重量有点不堪负担,越跳越沉,越来越沉,沉到他的脚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种危机与慌乱席卷而来,扰乱他死水般的心湖,他应该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扇危险的窗户——吸血鬼逐年递增的第六感警示他。

    不然会很糟糕,那个结果不会是他想见的——然而,他依然站立原地,别说离开,连调整一下站姿的余力都没有。

    花墙停在古堡下被结界阻挠,骤然崩塌,埋住花墙后的人。太阳东升,给紫蓝色的花朵们映上血色霞光。

    那人簌簌抖落带着根粘着泥土的鸢尾花,渐渐露出真容,灿烂金发沐浴橘红光华,灼人眼球。

    少年置身花中,从头顶摘下一朵,又拈下脖颈里的,埋着头慢条斯理整理的动作在鸢目中燃起焦灼,放在身侧的手往前伸了伸,却碰到冰冷的窗玻璃,恰在这时——古堡外的少年终于抬起头,仰视站在窗边的鸢。

    少年的目光穿过窗户,仿佛穿越了数百年光阴。

    鸢的目光黏在那双碧眸上。

    喉咙一紧。

    张了张嘴,口中没有任何声音。

    仿佛有只手掏进喉咙,瘙痒难耐的感觉遍布声带,他一次次启唇,喉头干涩发紧,只有好似抓挠喉头的些微气音,始终说不出一个字。自从那场圣战过后,一直如此,一个拥有自喻能力的吸血鬼居然变成哑巴,多么可笑?

    置于窗玻璃上的手渐渐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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