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姑目送那一抹雪白的飘洒背影消失在门里的一堵墙后,转向甄朱,用眼刀剜了她一下。

    “等着!”

    那个门房吆了一声,嘴唇扭了一扭,转身往里而去。

    ……

    回来的时候,骡车上多了个人,也多了一包沉甸甸坠手的袁大头。

    白姑的焦躁被这包银元暂时给抚慰了下去,只是心里终究是恨铁不成钢,念了甄朱一路,大意无非是小三爷的气派,她前所未见,出手又阔绰,小姑子要是聪明些,刚才顺着自己搭的梯子向他求个好,指不定他就真改了主意留下她了,现在这样被休了回去,日后够她这个做嫂子的头疼。

    薛庆涛只问了声刚才小三爷说的“答应了的事”,问完了,意识到妹子不会说话,问了也白搭,叹了口气,也就不吭声了。

    甄朱任由白姑在耳旁一路念叨,回了镇子。

    这镇子名叫兴隆,距离县城几十里地,抬头低头都是熟人,白姑觉得丢脸,特意等到天黑了,才做贼似的领着甄朱回了麻油店,从后门进去。隔了几天,街坊四邻就都知道姑娘从徐家接回来了,白姑起头的那阵子羞耻感去了,就趁着在麻油铺里打杂帮佣的伙计闹着要涨工钱,寻了个由头打发走了人,使唤甄朱做事。麻油铺的生意一下好了起来,门庭若市,天天有闲汉提着瓶子上门打油,打完了也不走,就靠在油腻腻的老柜台上,觑着甄朱扯白话。白姑也不赶人,只是若要有人想趁个机会沾点便宜,借着递油收个钱的功夫,摸个小手什么的,甄朱摇一下铃,白姑立刻会从后堂里窜出来:“打个二两油还赊账,也肖想我家小姑子的便宜?呸,回去撒泡尿先照照模样,看清是蛤.蟆是乌龟再出来遛,丢人现眼!”门口哄堂大笑声中,闲汉面红耳赤,灰溜溜走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甄朱也就见惯不怪了,只等着徐致深动身离开前,来接走她看病。

    ……

    转眼,甄朱回来大半个月了,到了月底,徐致深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甄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否还在县城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心里渐渐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人虽无情,但仔细回想之前他两次允诺时的情景,想必答应了的事,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这样一想,她就又放心了,想必他还没动身,她等着就是。

    这天午后,麻油店里没有客人,甄朱坐在阴暗的,弥漫着浓郁的让人昏昏欲睡的香油气味的铺子角落里,身下是张小竹椅,手里拿了本千字文。

    她偶尔抬头,透过门板的空隙,正好可以看到对面走来经过的路人。

    上回她往徐致深手心写字,写的是简体,所以被他讥嘲为错字连篇。

    现在使用的繁体字,其实她认识,只是除了少数常见的,其余一时写不出来。手里的这本千字文,破破烂烂,上头记满了陈年老账,原本被拿来垫短腿桌角,甄朱取了出来,没事正好可以学,低头翻着书的时候,听到外头起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抬头,见白姑进来了,她看了眼甄朱,往后堂走去,嘴里嘀咕了一句:“这也看不上,那也不点头,还等着人来接回去,想当少奶奶呢!可惜没这个命!”

    甄朱知道她是为前几天的事还在怪自己。

    那天麻油铺里来了个妇人,进来两只眼睛就盯着甄朱,先是头脸,再是腰臀,又掀她裤腿要看脚,一看就是媒婆。

    她回来才这么些天,媒婆就已经来过几拨了,但介绍的男方,白姑大约都瞧不上眼,去了也就作数,还被白姑在背后讥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这个媒婆,白姑却异常热情,果然,媒婆一开口,就说对方是邻县开大当铺的,知道麻油店薛家女儿的事儿,也不嫌弃她是哑巴,只要能生养,就娶过来当小。

    白姑和媒婆热情招呼着的时候,甄朱把油壶砸在了媒婆脚边,媒婆和白姑两人裤子都沾了一腿的油,跳脚个不停,媒婆气哄哄走了,白姑知道小姑子不肯从婚,晚上等薛庆涛从榨油坊回来,把事情跟他说了,原本是想让男人帮自己向小姑子施压,没想到他闷了片刻,冒出来一句“那人都过了半百,能当我爹。徐家给的钱,养我妹子足够了,不用你多操心”,把白姑气的不行,这几天看见甄朱就没好脸色。

    甄朱装没听到,等白姑“啪”的掀开帘子扭进了后堂,继续低头记字,没片刻,听到对面又起了脚步声,这回来的人,却是斜对面布庄里那个名叫金生的伙计。

    金生上过塾学,能写会算,站柜台,生的也眉清目秀,镇上不少有闺女的的人家常来打听他的事。从甄朱回麻油铺子的第一天起,金生就时不时往对面看,渐渐借故串个门,和甄朱也算熟了。这会儿进来,他手里拿了本书,有些不敢看她,眼睛盯着油腻腻的柜台,耳根子泛红,把书递给她,说道:“你那本千字文太旧了,上头还好些墨迹,字都看不清。这是我从前读过的,比你那本要好,你要是有不认识的,我也可以教你。”

    ……

    徐致深回乡,转眼已经大半个月了。到了月底,这天应邀去临县出席了一个新式政府委员会的成立典礼,回来后骑马在田间路上,感到有些口渴,正好附近是徐家的一个田庄,于是带着王副官进去歇脚。

    田庄管事老张头是徐家多年的老人儿,看见三爷转了过来,殷勤接待,徐致深歇完出来,老张头送他到了庄子口,王副官牵马过来,徐致深正要上马离开,岔道上飞快地扭来一个肋下夹着把长雨伞、媒婆打扮的老妇人,打听去兴隆镇的路。

    老张头热心指点了一番,说这里离兴隆镇很近,不过几里路,又问了一句:“老妹子这是要去做媒?”

    媒婆笑露出一只大金牙:“可不。就镇上薛家麻油铺子里的姑娘,老哥知道不?有个客人出手阔绰,那是一心求娶,说只要我能做成媒,就给十个袁大头哪!”

    老张头自然知道薛家那姑娘就是东家里从前三奶奶的事,看了眼边上的三爷,见他神色冷淡,怕惹他厌恶,赶紧拂了拂手,打发媒婆走。

    媒婆却留意到了一旁的徐致深,两只眼睛立刻发亮,上下打量着他:“哎呦,这是哪个府上的公子?好人才!贵庚几何,说了亲事没?不是我夸口,这十里八乡有名有姓的大户小姐……”

    老张头赶紧打断了媒婆的话,撵走了人,陪笑:“三爷别计较,僧道尼媒,混饭吃的,没脸没皮,就剩一张大嘴,上顶天,下戳地。”

    徐致深望了眼媒婆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问道:“家里在镇上,有没有铺子?”

    老张头一愣,随即点头:“有,一个药铺,没什么赚头,大爷早两年就说给关掉,只是老太太要开着,说只要不赔,就经营下去,方便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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