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淡淡道:“我已经说过,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今天我是必须要接走太太的,偏偏你又执意不放。倘若我没料错,这似乎已经成了你我之间的个人私怨。既然这样……”

    他拿起了左轮,褪出六颗子弹,剩最后一颗,压回去,随即转动圆形弹匣,在机械绕着轮轴飞转发出的轻微的悦耳摩擦声中,猝然压住,阻挡了它的旋转,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的谭青麟。

    “中国人讲究先礼后兵,我深以为然。我知道你对我太太有追求之意。我记得俄国有个诗人,名叫普希金,曾为捍卫爱妻的名誉而与情敌决斗,虽不幸喋血身亡,却留下了身后的不朽美名。我既无法用强迫的方式逼你将人交出,那么今天你我不如也效仿西方,各自以左轮向自己开枪。我徐致深今天为了自己的女人,可以和你赌命,生死在天,你敢不敢接受?”

    谭青麟盯着他。

    徐致深拇指慢慢按下枪栓,开了保险。

    “少则一枪,最多七枪,你我之中,必有一人倒下。谭老弟,你虽自称真小人,但我对你,也是略知一二的,我若不幸饮弹死去,我太太虽会伤心难过,但有你代我照顾她后半生,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我先开这第一枪。”

    他举起左轮,将枪口对准自己一侧太阳穴。

    议事厅里,死寂一片。

    徐致深双目紧紧地盯着对面的谭青麟,食指慢慢扣动扳机,最后猛地一压,随着撞针被牵动发出的轻微咔哒一声,这一枪放空,跳了过去。

    徐致深神色如水,放下左轮,推到了对面,望着他。

    周围依旧死寂,听不到半点的杂声。

    谭青麟眯了眯眼,在徐致深的注视之下,伸手拿起那把左轮,慢慢抬手,也顶到了自己的太阳穴,停顿了片刻,猛地扣下了扳机。

    “嗒”的一声。空枪。

    谭青麟闭了闭目,放下了枪。

    徐致深接过,朝着自己太阳穴扣下了第三枪。空枪。

    第四枪,依然是空枪。

    至此,两人已经各自开过两枪了。

    上天很是眷顾,还没有人倒下,但是气氛越来越凝重。

    到了第五枪,轮到了徐致深。

    他拿起枪,在对面谭青麟紧紧的目光注视之下,对准自己的头,凝神片刻,再次扣下了扳机。

    一滴汗水,从谭青麟的额头倏然滚落,他的眼睫,飞快地眨了一下。

    哒的一声,撞针声后,依旧是死寂。

    徐致深看着谭青麟,将手里的枪,再次推到了他的面前。

    “倒数第二枪,该你了。你我之间,今天谁的运气更好,就看这一枪了。”

    他一字一字地道,声音异常的清晰。

    谭青麟闭了闭目,看着那把再次回到自己面前的左轮,伸手慢慢地握了起来,举到自己的太阳穴上,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的食指动了一动,微微下压,却又顿住了,在凝固的几乎窒息的空气里,他忽然睁开眼睛,将那把左轮抛在了桌上,苦笑:“徐致深,算你狠,我输的心服口服。她人就在后头,我这就叫人带她出来。你们走吧。”

    徐致深注视着他,微微一笑,颔首道:“那就多谢谭老弟了。”

    谭青麟大声叫着副官的名字,吩咐了一声,很快,甄朱就被带了过来。

    她进了房间,看到徐致深的那一刻,脚步停了下来,闪神之间,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尖叫着,“啊”了一声,像只小鸟一样,飞奔着扑向了他。

    徐致深露出笑容,朝她快步走来,伸出双手,将她一把接了,紧紧地抱住。

    “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来迟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愧疚。

    甄朱双眸水光莹莹,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了,脸上却带着笑,吸了吸鼻子,摇头说道:“我没事。”刚说完话,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徐致深抬手,替她轻轻擦去面上的泪痕,低声安慰。

    甄朱终于从乍见到他的失控情绪里稳住了心神,把脸埋在他胸膛上,胡乱蹭了蹭泪痕,挣脱出来,见谭青麟还站在那里,神色僵硬地看过来,目光里又似带了点沮丧,桌上却放了把枪,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迟疑了下,抬眼看向徐致深,低声道:“咱们可以走了吗?”

    徐致深颔首,转向谭青麟说道:“那么我就带我太太先行离开了。多谢谭老弟这些时日对她的照应。”

    他走到桌边,拿回了左轮,再次打开弹匣。

    那颗唯一的子弹,赫然就夹在撞针之前。

    他将这颗子弹取出,竖立在桌上,微微一笑:“这颗子弹,我就留给谭老弟吧,算今天的一个纪念。”

    他收枪,朝甄朱走去,牵了她的手,带她走出了这座房子。

    谭青麟怔怔望着两人双双离去,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慢慢地坐在了身后的一张椅子里,神色凝固,良久,视线落到徐致深留下的那颗子弹上,伸手过去,拿了起来。

    他原本只是无意识的举动,拿了起来,却觉得有些不对,微微蹙眉,手一停,低头看了眼,再次托着子弹掂了掂,脸色一变,双目露出不可置信的诧异神色。

    他立刻将子弹拧开。

    果然如他所想,这竟是颗完全拆去了弹药和底火的空弹!无论发射多少次,都不可能出膛!

    谭青麟惊呆了,盯着这颗空弹,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死死盯了片刻,发觉空弹里仿佛还有什么东西,立刻倒扣,只见里面掉出来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小纸条。

    他迅速摊开纸条,看了一眼,脸色再次发青。

    纸条是徐致深留的,说:“谭督军可还记得前次你于天津张府以空枪对我头额一事?来而不往,非礼也。徐某今日以空弹相还,别无多话,只有一句,身处高位,同根兄弟,枪口当一致对外,你我共勉。”

    谭青麟猛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冲了出去,跑到门口,却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的副官听到动静,急忙上来,问道:“少帅,真这样把人放走?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谭青麟转头,盯着桌上的那张纸条,长长地吐出胸中一口憋的快要叫人吐血的郁气,慢慢摇头,沉着脸,说道:“让他们走吧,不得阻拦。”

    ☆、第94章 红尘深处

    军舰掉头出港, 沿着海岸北上, 数日后将抵天津。

    当晚, 唐特使设宴为甄朱压惊,宴将毕,对徐致深和甄朱道:“夫人风采, 果然名不虚传。唐某听闻夫人多才多艺,舞姿更是出众,可惜之前没有机会亲眼目睹, 未免遗憾。今天夫人平安归来, 舰上有现成的军乐队, 为表庆祝, 今晚安排了个即兴舞会,希望有幸能邀夫人共舞一曲。”

    徐致深看了眼坐身畔的甄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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