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何为不见涅县呈交的文书?”梁峰的语气彻底沉了下来。

    赈灾可不是谁想赈就赈的,就算当时从权处置,之后也要禀报备案。否则府库岂不成了县令的私库?像郭郊那时就是挪用军粮,收容流民,后来动用府库存粮,也赶忙补足,还造册平账,不敢疏忽半分。

    而涅县呢?要流程没流程,要钱粮没钱粮,倒是养出了一堆贼匪,险些惹出祸事。这么大规模的匪患,本身就有极大问题。而封建社会能造成这样情况的,唯有官逼民反!因此在平乱之后,梁峰便派人仔细打探,看看这涅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现在,人证物证俱全,又是元会上突然问责。高县令就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立刻被抓住了要害。

    平乱都是两月前的事情了,高县令哪能想到对方隐忍不发,到这时才骤然发作,嘴巴张合几下,终于结结巴巴道:“下,下官接任时,府库便,便有缺漏……实,实不是下官所为……”

    “那私自收容流民,侵占官田,擅用吏员匠人,挪用赈济之粮,又是谁所为的呢?”梁峰捡起另一本册子,再次抛到了他面前。

    高县令只觉脑中一阵眩晕。这样的事情,不少地方官员都在做,可是做是能做,被人查出来,依旧是个问题。更别说之前给的那批赈济粮草,连平乱的粮食都吞,实在是推诿不得啊!然而这事他做得隐秘,怎么被这个病秧子查的一清二楚呢?

    眼见对方满头大汗,梁峰扔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还有两地山匪,招供与涅县府衙有所来往,不知高县令如何解释?”

    “府君!府君这,这真是贼人污我啊!”高县令哪还敢犹豫,跪伏在地。别的事情,不过是他昏庸不能,贪墨过度。但是通匪,可就是另一个罪名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承认。

    梁峰冷冷一笑:“无妨,高县令自可与那贼匪对峙。来人,带高郎下去!”

    两旁立刻来人,抓住了高县令的衣袖,向外拖去。这一下,高县令反而不跪了,怒而喝道:“梁子熙,我可是士族出身,是朝廷认命的县令!你怎能如此辱我?!”

    是啊,他再怎么说,也是高氏子嗣。这样被拖出大堂,就地免职,如何能说得过去?!难不成,这姓梁的想用心腹替代自己的位置?他怎敢如此!!

    梁峰冷冷一笑:“高郎勿虑,新任涅县县令,将由杨邺暂代。如今匈奴乱起,放你留在任上,反而会失了性命,相信朝廷和贵家主也该明白我的苦心。”

    高县令愣住了。他出身陈留,并非上党人士。但是梁峰所说的杨邺,却出身上党本地士族,虽然家道中落,但是身份非庶族能比。何况最后一句,更是让人无法辩驳。莫说是匈奴来袭,就是之前的匪患,便险些攻破了县城。涅县可是与西河国交接,万一大军来袭,他真能守得住吗?

    所有怨恨,立时憋在了腹中,高县令浑浑噩噩被拖了出去。大堂之中,再次陷入静默。刚刚禀报政绩过的人,都在心底松了口气,幸亏没有违背郡府下达的政令,谁能想到这位府君只是区区两月,就能把一县之事查的如此透彻?下手又如此干脆果决!

    而那些尚未禀报的县令,头上也不由落下汗来。费力咽了数次唾沫,武乡县令才道:“府,府君恕罪。武乡胡人众多,民生凋零。去岁虽然有不少羯胡回返,但是田地荒芜已久,府中存粮也不够,恐怕,恐怕春耕要受影响……”

    “武乡现有流民多少?”

    “七十六户,不过荒地众多。若是有,有三千石粮,应当能垦荒维持春耕……”那县令哆哆嗦嗦答道。

    “从高都调运三千五百石,送往武乡。春耕务必要恢复生产,安置流民。”梁峰语气不变,淡淡吩咐道。

    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了,武乡县令赶忙叩首:“多谢府君!下官必尽心安民!”

    梁峰却一摆手:“上党多年灾疫,有些县确实难以为继。不过只要各县官吏齐心,安民抚民,生民自会如牧草,欣欣而生。若有难处,自可禀明府衙。天子把这一郡之地交予我手,便是让我为朝廷,为百姓谋利。诸君且不可贪图私利,把这重任忘在脑后。”

    这番话,说的有礼有节,自有一股凛然之气。能当上县令的,必然都读过圣贤书,听到这样的话,有人崇敬,有人羞愧,亦有人暗暗下定决心,至少不能让这位府君挑出错来。不过心里怎么想,落在面上都是一片歌功颂德。

    “府君实乃忠良之士!”“下官定尽心竭力!”“不敢苟安忘责……”

    看着下面或是真诚,或是谦卑的面孔,梁峰微微一笑:“愿诸君皆能记住今天所言。今日乃是元日,来人,摆宴。还请诸君畅饮,以庆佳节!”

    有了杀威棒,自然也要有安心酒。然而此刻,谁还有惦记着吃喝?所有县令无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恭恭敬敬入席,开始了另一轮官面应酬。

    第145章

    元会持续了整整半日, 酒是好酒, 菜是佳肴, 还有十数位郡中官吏含笑作陪。但是这一餐,既不饱腹,也不惬意, 还要不动声色的安抚那些惊惶的县令,吃的着实费心。散席之后,众人告退,梁峰独自转回后堂。

    斜倚在凭几之上,他接过绿竹递上的茶水, 抿了一口。不管怎么说, 今天好歹没有浪费之前的筹划。太守虽为一郡之长, 但是处置起郡内事务,未必能顺风顺水。也亏得上党连年遭难, 又地处乱战前线, 不是那种高门阀阅愿意待的地方。否则只是对上那些豪强, 就让人伤透了脑筋。

    现在该拔的拔掉了, 该敲打的也敲打过了,等到立春鞭牛之后,春耕就能顺利展开。趁着匈奴人和司马腾掐的厉害,要多种些粮食才行。一旦战火波及上党,就没这种宽松环境了。

    还有书馆中那些抄书的学子,也不能浪费。等到上巳时,要想法再拣选出几个堪用的人才。越是乱起,便越是需要可用之人。

    正思忖着,门外有人通报,段钦求见。

    刚刚散席,为何这么快又来见他?梁峰不由坐直了身体:“传他进来!”

    谁料进门的并非只有段钦,还有奕延、姜达,和一个捧着偌大木盒的小小身影。梁峰讶然挑眉:“荣儿,你怎么过来了?”

    自己要办正事,学馆又没开学,梁峰就把梁荣留在了府中,准备十五之后再把他接到郡城。谁料小家伙竟然就这么过来了,怎能不让他吃惊?

    绿竹也唬了一跳,赶忙想去接梁荣手上的木盒,梁荣却没有放手,反而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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