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要绞尽脑汁想法摆脱这个困局。可是现在他没有过问封赏,反倒先抱怨天子夺他兵将之事。说小了,是看重手下臣僚,说大了则是不惧伪汉。不论哪样,都足能让人欣慰。

    张宾微微一笑:“既然天子有令,令狐将军哪能不从?倒有两种法子,可以化解此事。其一,顺水推舟,命令狐将军随陛下迁都。寿春毕竟距并州千里,若是有人在陛下身边,也能知悉朝廷动向。”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令狐况到寿春做卧底。令狐况怎么说也被梁峰救了两次,为人忠勇,且世居并州,可以信赖。而身为并州一系的将领,他在小皇帝那边也未必能得到重用,如此一来,更能显出梁峰的厚待。有这个耳目,倒是可以轻易探知朝中动向。

    梁峰皱眉想了想,还是摇头:“正值用人之际,元君性格率直,不善阴谋。放去寿春,怕是不妥。”

    当间谍是需要天赋的,令狐况恰恰是个直性子。别说能不能套出机密,没个眼色心机,被朝中那群人精阴害都有可能。况且迁都牵扯不小,到了寿春怕是要有一番政治斗争,身为并州一系的人马,他被牵连进去的可能性太大了。

    听梁峰这么说,张宾又道:“若是不在意寿春,主公大可增派五千兵马,就说担心路途遥远,护送陛下迁都。”

    只有一千人,小皇帝还能厚着脸皮吞下,但是总计六千精兵,就是另一个概念了。别说小皇帝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就是随行的苟晞,驻守寿春的刘准,都不会轻易让并州兵马进入自家地盘。因此派去的兵越多,越容易被天子退回。就算真跟到了地头,也能说完成了大都督交付的任务,要回并州复命。如此一来,谁人可挡?

    听到这话,梁峰心领神会:“寿春路遥,是该多派些人护送才是。粮草也可带些,回程时,也不劳陛下费心。”

    带粮草上路,为的也是自保。万一出现特殊情况,还能顾住自家人马。至于小皇帝那边,十有八九是靠不住,早作打算为妙。

    这是全然不把迁都之事放在眼里了,张宾笑道:“主公放心,令狐将军必会安然归来。只是上党还要再做安排。”

    如今上党已经成了梁峰自家的封地,再派旁人当太守,就不太合适了,起码祖逖这个临时太守要换个地方。

    梁峰颔首:“祖长史此次御敌有攻,当加衔封赏。升奋武将军,兼领河南尹。”

    祖逖曾经担任过司州主簿,对于司州一地颇为熟悉。梁峰自己领了司隶校尉,这个河南尹,自然要交给可靠之人。司州现今大乱,急需一个胆气和能力并重的主政者,还有谁能比孤身北上抗敌的祖逖,更适合这个位置?

    说罢,他并不停口,继续道:“还有洛阳周遭的关隘,也要重新布防。明年开春后,着力收拢河南、荥阳、河内三郡失地。”

    这是要同匈奴争夺司州地盘了。司州虽然几经战乱,但是毕竟人口稠密,还有不少良田和城池。一旦稳住阵脚,可比并州要适合休养生息。到时再同邺城附近的数郡连成一片,就是一块不小的地盘了。

    不过匈奴那边,未必会这么轻易放走到口的肥肉。事关重大,当细细安排。

    因为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梁峰在前衙耗费了不少时间。然而回到后院,那熟悉的身影还未归来。一仗打完,需要处理的事情同样繁杂。此次奇袭平阳,只损了二百多骑,但是虎狼骑缺员本就严重,再这么只出不入也不是办法。奕延回来后没怎么休息,直接投入了练兵之中。

    亏得上党一战缴获不少战马,还截流了一部分溃兵,算是回了本。在乱世里救民,所需要的成本,可是远远大于单纯争夺地盘。不过这样的买卖,只要有能力,他怕是还会去做。

    连轴转了几日,梁峰的精力也有些吃不消了。草草用饭洗漱,就上床休息去了。睡的半梦半醒之间,忽觉旁边一沉,有人挤了上来。能半夜进他房里的,扳指都算出是哪个。梁峰眼都没睁,往对方怀里靠了一靠,准备继续睡过去。

    谁料那人沉吟片刻,突然道:“听闻令狐将军被天子征调……”

    “嗯……”梁峰含混应了声。

    听到这不痛不痒的鼻音,那人肩头绷紧,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附耳低语:“若是我被天子讨去呢?”

    睡的迷迷糊糊,还被这样骚扰,梁峰哼了一声:“他想得美……”

    短短半句,没头没尾,却斩钉截铁。黑暗之中,奕延浑身都舒展开来,稳稳抱住了怀中之人,就像抚摸大猫一样,轻柔的在对方背上顺了顺,任他再次坠入梦乡。

    ※

    只在洛阳城里待了半月,令狐况就觉的身心俱疲。最初小皇帝待他还算礼遇,加了官,赐了爵,还流露出重用之意。怎么说对方也是大晋天子,令狐况虽然不大乐意前往寿春,还是恪守了君臣之道。

    然而等并州增派五千兵马护驾后,小皇帝立刻变了态度,看他的眼神也透出了几分冷淡。这下令狐况彻底明白了过来。天子看重的,从来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手里的兵。有一千人时,他是可以任人摆布的傀儡;变作六千,就成了无法染指的累赘。既然没法收为己用,还费什么功夫?

    若是当年自己身陷牢狱,或是败阵而逃。天子会多看他一眼吗?恐怕也只如今日一般吧。

    没了那点诚惶诚恐,令狐况反倒定下心来。也看清了洛阳城仅剩的光鲜背后,是何等的难堪狼狈。所有公卿,都大车小车,拉着一切能拉走的东西,想随御驾南行。似乎洛阳对他们而言,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只是为了早一刻出城,街头不知发生了多少次争执。城内城外的匪盗,又趁此机会大肆劫掠。直到苟晞派来的兵马入城,最后扫荡了一遍城中大小库房,迁都的队伍,方才成行。

    这前前后后十余日,根本无人理会城中百姓。而这最后的乱象,似乎夺走了他们仅存的希望。所有还能走动的人,都默默收拾行囊,准备跟上迁都的大队。然而苟晞派来的,只有三万兵士。莫说是百姓了,就连不少小士族,都只能遥遥跟在队后,企盼自己能挨过这遥遥千里的路程,抵达远在南方的新都。

    令狐况也领兵跟在队中。他见识过司马腾撤出并州时的情形,然而今日惨状,更胜当年。只是天子和公卿的车队,就延绵十数里。可是所有的兵力,不论是他手下的,还是苟晞手下的,亦或者诸多高门的私兵,只负责保护这队贵人。其余士庶,不过是坠在队尾,吸引贼匪的诱饵罢了。

    每日,都不知有多少人掉队,而这些,怕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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