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视线,重新打量那个塑料袋。

    手指扯了扯袋子,想到那个钱夹,想到陆昂刚才一言不发离开的背影,安安不免还是生气——谁要他关心了?

    这个塑料袋被安安原封不动地挂在那儿。

    没穿他买的衣服,也没卸妆,安安淡定自若走出浴室。

    *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陆昂转头,安安已经出来了。她打开电视,盘腿坐在那儿盯着电视机,对他熟视无睹。

    还是傲傲娇娇的小模样。

    在跟他生气呢。

    陆昂扭过头。

    掐灭烟,弯起嘴角兀自笑了笑,他这才走进卫生间。

    他关上门,还是能听到外面的电视声。听不清里面的人在唱什么,格外吵,格外难听。

    陆昂从兜里摸出那个小盒子,他丢在洗手池上。

    阖上马桶盖,陆昂坐在那儿,慢悠悠点了支烟。

    *

    深夜了,一档唱歌选秀节目在重播。评委标榜温情,选手卖惨流泪,台上台下其乐融融。安安看着看着,视线不由自主往卫生间飘过去。

    陆昂已经进去好久了,水声哗哗的,他还不出来,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偏偏在清凉的水汽里,安安还是捕捉到了陆昂的那道烟味。

    这烟味实在太特殊了,烟草的冷冽并着薄荷的凉意,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这人一边洗澡,一边抽烟?

    安安只觉得可疑,不甘心地又瞄一眼。

    直到这个选秀节目接近尾声,里面水声才停止。陆昂再出来时,已经换了t恤和长裤。柔软的t恤贴着他的肩背,安安这才确定陆昂比之前是要瘦一些。他肩膀两侧线条明显清减许多,这会儿脸色也有些白。

    看在眼里,她便不自觉的心软了,但想到那个钱夹,安安又有些恼火。

    她不跟他说话,这人也不搭理她。

    陆昂坐在沙发上擦头发,他的发根短,用毛巾随便擦了擦,就丢在一边。

    落地灯下,他的身影还是有点瘦。

    安安心里就有点酸,煎熬了一会儿,她主动问他:“你伤得这么重,罗家没给你饭吃?”

    灯下,陆昂转过头来。

    那些晕黄灯影落在他的脸上,将陆昂硬朗的线条也衬得柔和许多。

    安安撇开眼,嘟囔:“最近罗红倩没给你送饭?”

    “送了。”陆昂淡淡的答。

    安安揪了揪手指,脑袋别过去,不再说话了。

    陆昂不知为何,就突然笑了。

    察觉到他的笑意,安安越发恼。电视里那个选手不知在唱什么摇滚,一句接一句的嘶吼,鼓声震天响,吵得她脑袋疼。安安沉着脸关掉电视。

    她背过身,闭眼睡觉。

    一室静谧,陆昂突然说:“可我没吃。”

    安安腾地转过身。定定看着陆昂,她的眼睛蓦地开始发红,连鼻子都有些酸。

    陆昂靠着沙发,忽然说:“安安,唱个歌吧。”他的声音难得柔和。

    “凭什么?”安安恨恨呛过去,“我很贵的!”

    陆昂就又笑了,他问:“你要多少?”

    “你付不起!”安安牙尖嘴利。

    陆昂便开出他的条件:“我送你去北京,你唱个歌给我,怎么样?”

    安安愣愣看着他。

    *

    安安走么?

    安安必然不会走。

    不仅不会走,她还不要脸的再度抱住陆昂,又不要脸的宣布:“你都这么对我了,我才不走。”

    他怎么对她了?

    他亲了她,摸了她,那样子收拾她,给她长教训。

    当然,他没吃罗红倩送的饭。

    她说过的,他吃一次,她就多恨他一回。

    所以他没吃。

    陆昂靠在沙发里,安安抱住他,额头抵着他的肩,嘴角弯了弯,心里甜丝丝的想要笑,眼底却还是红。她说:“陆昂,我不管你在做什么,不管你以前和谁好过,我现在就想跟你在一起。”

    这样滚烫炽热的告白呀,听得人想垂泪。

    这些年,陆昂独自游走在凄苦的无间地狱,他不敢踏错半步,他总是冷漠示人,唯独安安误打误撞,撞到了他的软肋。

    那时候他刚结束任务,本该迅速隐藏身份,可上面找到他,说,陆昂,你去试试这个。

    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让他冒险前来。

    可他能怎么试呢?

    无非就是继续骗人,继续游走,继续搏命,继续煎熬。

    他连一丁点风险都不敢碰,偏偏遇到个这么作天作地的。小姑娘稍不留神就甩脸色、发脾气,却也会说这样烫眼的情话。

    陆昂就又想抽烟了。

    蜷了蜷手,他摸她的脑袋。

    这人掌心粗粝而温软……安安抬头,不忘恶狠狠警告他:“你别想送我走,我哪儿都不去。”

    陆昂便笑了。

    他无可奈何的叹气:“就你话多。”

    几许无奈,几许心软,几许妥协,安安便也笑了。搂住陆昂的脖子,安安吻他。她的唇软软的,递来的舌尖也是小小的,在他冷硬的唇边拂过。陆昂捉住她的下巴,指腹用力抹过安安已经花掉的黑色眼影,他问:“不难受?”——她就是作,一不高兴了,恨不得处处跟他跳脚作对,甩起脸子来毫不犹豫。

    安安哼哼唧唧,旧事重提:“反正我都那么丑了,你管我?”

    陆昂被她逗乐了。轻轻一笑,他说:“去擦了。”依旧是命令的口吻,听得人脸热心跳。

    安安耳朵慢吞吞红了,她小声嘟囔:“懒得搭理你。”可说完,安安转身,依旧去卫生间。这人先前在卫生间捣鼓了好久,也不知道在偷偷摸摸干什么。她四处看了看,没能发现任何异样。安安抽了几张纸巾,蘸着卸妆水,对着镜子,将花掉的妆容一点点卸掉。

    除掉这层累赘,安安只觉得浑身轻松,连带呼吸都清爽了。

    随手要丢纸巾的时候,她手中一顿,往垃圾桶里看……

    安安没做过那种事,也没见过男人底下是什么样,可租房隔壁的那个女人做皮肉生意啊,她每天会扫出来一堆用过的东西,安安还是见过的。

    浴室隔音不算特别好,隔壁罗坤房间里面不停传来女人痛楚的呻.吟,“啊啊啊”的叫,叫得撕心裂肺,听上去格外可怕。如果不是陆昂,此时此刻,这个人就是她。

    陆昂从罗坤那儿要了她,却没有像那些丑陋的男人一样,随便糟蹋她。

    安安收回视线。

    这一瞬,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又多抽了几张纸,将脸上水渍认真擦去。

    陆昂给她买的干净内衣裤以及睡裙仍挂在那儿呢,安安拿起来,换上。

    是棉质的睡裙,格子纹路,直男品味。安安不算特别喜欢,但胜在穿着柔软且舒服。

    走出浴室,陆昂在外面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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