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五百年的时间全部花在角色扮演上了,此刻,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只有奉神巫女才会穿着的鱼鳞羽披的下摆缀着小小铜铃铛,随着他的颤动发出轻灵悦耳的声音。

    两个男人尽量不把自己的视线投过去。

    在这里的巫女白鱼,和白河镇不学无术的余纨绔余大少爷看起来完全不用。

    “季公子莫要听道人说的,相传渊海下面,是世外魔域,但是有谁见过?所谓长渊剑,不过是一把和世间千千万万名剑一般,被人凭空加上许多传说的剑而已,剑刃锋利一些,被人附上破除法术邪魔的神通,也就如此罢了。”巫女笑道。

    季镰静默。

    之前说这把剑是魔剑的,不就是巫女本人吗?

    紫衣道人抬眼看她,“巫女是有不同意见了。”

    “《大夏书》记载,太.祖铩炎皇帝,大夏元二十五年崩,双剑冠绝天下,青者紫微,传太.宗文昭皇帝,乃北七星首,以示皇权浩荡,即为皇权之剑。玄者长渊,传次子景禀远西公,统帅渊山以南马道以北各军,即为兵马之剑。”余礼白顿了顿,继续说,“自此到宣帝元年,昭昭五百载,紫微未出京都一步,长渊未入京都一步,太.祖两脉,亦未曾相见过,西北各省,皆奉远西公为君,世人称其一脉为长渊剑主,代代杀伐无数,兵权之剑这个名号,也就是如此才真正被承认。”

    季镰无言,半晌才问“第五百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好一个国家事实上却被分裂为两个,居于正统的一脉当然不能容忍。”紫衣道人散漫应道,“偏偏正好远西公也出了叉子,那一任的长渊剑主被人发现是半妖之子,自古草木为妖称为灵,兽类为妖却还是兽,不管如何都是非我族类,堂堂皇室血脉怎么能够被一个半人的畜牲给玷污呢?”

    季镰觉得自己已经能想到故事的结局是如何了。

    余礼白不发一言,但是紫衣道人却偷偷瞄她,烛光跳动,巫女眼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咳咳,总之,当时的皇帝下旨,旨上说远西公代代驻守边疆,看在诸多辛苦上就不降罪当时的长渊剑主了,只要他将长渊剑归还于皇室,并革除姓氏。”

    季镰嘴角抽搐。

    这说法,皇帝还真是开恩啊。

    “那位长渊剑主自然不从,皇室以此将他判为谋逆,革除职位官身,公侯爵位,派遣诸多高手前来杀他,不过正经的记录到这里就没有了。”

    听得入神的季镰差点一口气没有缓上来,被呛了一下。

    裴吉在他怀中翻了个身,眉头皱起,不知道自家兄长为了不吵醒他硬生生将咳声给闭住。

    余礼白皱着眉,不动声色靠过去,替他捶背。

    被季镰避开了。

    余礼白:“……”

    某水神觉得自己的心被戳了一刀,因为回忆而涌上心头的刻骨悲伤全部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悲伤。

    死小孩竟然对他这么冷淡嘤嘤嘤,心塞塞。

    于是季镰回过头来,发现那名莫名亲近他的巫女两眼泪汪汪的望着他。

    这个表情,说不出的愚蠢,说不出的……眼熟。

    为什么他会突然想起那个蠢货。

    倒是紫衣道人看到这一幕,露出一个了然的看好戏的笑容。

    他打断面前两人的凝视,继续讲到,“正史上没有更多记载,但是不少版本野史倒是传下了一些故事。”

    季镰回过眼来看他。

    “现在通认的是这样一个版本,”紫衣道人闭目,顿了顿,背诵道,“剑主托剑鞘于友,拔剑于渊山南与众高手大战七日有余,不慎连人带剑落于火山之中,一代英杰,人死剑毁。”

    季镰皱眉。

    黑暗议会有一群追求知识,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法师,他们考证的是,大地之下是一团永不熄灭如同太阳的火球,而火山正是地表通往大火球通道。

    要是掉进去,的确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不过……

    青年询问:“托剑鞘于好友?”

    一边默然坐着的巫女不知道为何面色苍白。

    “据传当时天一道少掌门是不世出的天才,尤擅幻术,”紫衣道人目光从余礼白苍白的面孔上一闪而过,“他是长渊剑主唯一好友,前去援手,假装成长渊剑主吸引注意,带着剑鞘逃脱,不过最后被人追上斩杀,剑鞘最后也是下落不明的下场。”

    “既然被斩杀,为什么还是下落不明?”季镰问。

    这次回答他的却是余礼白,巫女整个人苍白的像纸,看过去就如同一抹单薄的影子。

    “因为当年长渊剑主的友人正好就在这附近被人斩杀,尸体和剑鞘一起落入白河之中,没有被人找到,应该是被湍急的河水给冲走了。”巫女顿了顿,又说,“因为这个,我们水神一直都被人找麻烦来着。”

    她最后的话让人生疑。

    余礼白撇开涌现到眼前的回忆,勾起嘴角,季镰眼中的巫女轻轻笑起来,“所以季公子身在白河镇,又据说持有长渊剑,逻辑上,并不是没有讲不通的地方。”

    “……会给你们添麻烦?”

    季镰突然问。

    巫女轻言细语,“有什么麻烦,只要在这白河镇中,无论来什么麻烦水神大人也不会惧怕,不过倒是要委屈季公子,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镇。”

    季镰点头。

    “时候已经不早,庙中还有事务需我主持,我就现行告退了。”巫女又说。

    季镰再次点头,站起来,看样子是打算送他。

    余礼白默然。

    他家死小孩,其实是一个非常知礼的人啊。

    那些事情,真的要让他去做么?

    两人不发一言走到季府大门口,如今季府也像其它人家一样,入夜会在门口挂上两盏风灯,蜡烛上橘黄的火光轻悄悄燃烧,夜中的静谧如水一般铺了满地。

    余礼白端着巫女的仪态和主人家道别。

    然后他转身迈出一步,不由的顿了顿。

    琼林省的天气温凉,白天出太阳温暖得仿佛夏日,夜中青石板却仿佛冰块一般冷得沁人,更何况巫女传统不穿鞋履,他赤足站在地面上,感觉如同站在雪地里。

    就像……五百年前的那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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