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她面前,愁眉苦脸地作着保证。

    沈羲摇动着扇子,扇子停下,她的目光也变得清明起来。

    “也不是不让你吃,只是吃多了总是不成。”

    她眼望他说道,并顺手将手畔摊着的茶试了试水温,递了给他。

    她语音软软慢慢,像早到的仲春的暖风:“尤其是正咳嗽,再吃这些上火的,拖着拖着就严重了。得多喝些水。”

    她竟然端着杯子,让沈梁就这样就着她的杯子喝水。

    珍珠提着口气悬在喉间,眼睛都忘了眨上一眨。

    裴姨娘则是两手碎动起来,无措到像是不知该做什么好。

    只有沈梁略略迟疑了下,便就张开嘴儿,像只小猫儿一样乖顺地喝起来。

    “从明儿开始,每日早饭后到我房里来,我先教你认字。”

    沈羲把杯子放回桌上,端坐着交代下来:“不许偷懒。也不许耍小聪明。要是不听话,我可把你的小木马给收了。”

    正月里他已满了五岁,这个年岁已可以启蒙了。

    反正如今进家学去也少不了麻烦,倒不如她先自己教着,等到大点儿再正式入学也无妨。

    她这个世族出身的小姐,教个把小孩子应还是不成问题的。

    沈梁重重点头,那双大眼睛这么看来越发大而亮了。

    沈羲摸了摸他脑袋站起来:“去玩儿吧,别拘着了。”

    说完她站起来,往外走去。

    裴姨娘追着到了角门下,忽然冲她深施一礼,没说什么,但看模样却像是要哭了。

    沈羲不知道缘故,也不好说什么,虚扶了一把便就继续往前走了。

    等进了穿堂到了内院,珍珠终于也忍不住说道:“姑娘今儿怎么对四爷改态度了?

    “之前您不是说他是庶子,是妾生的,跟咱们不是一路的么?您还不让四爷来见您……”

    她真是好奇极了,也顾不上什么逾矩不逾矩了。

    沈羲停步转身望回来。

    原主还说过这种话?

    她打量着像是憋了满肚子话似的她,约摸有些了然。

    难怪前几日都不见沈梁露面,合着是原主下的命不让他来。

    之前还当原主只不过脑子笨些,如今看来,这态度也很有些问题。

    不管沈梁是嫡出还是庶出,二房都只有他们姐弟俩了,这个时候不赶紧抱团对外,还去理论嫡庶什么的不可笑么?

    她虽然看人也会先打探出身,但也得分什么处境。

    原先他们张府地位殊然,为保自身利益,尊卑阶级不当回事是不可能的。

    但是眼下不同,院里这几个人,少谁都是不行的。

    裴姨娘作为丈夫与主母都死了的一个妾,上头又只有个不顶用的嫡女,完全可以在当时离府之后,自行设法寻找出路,但她并没有。

    她若有所图,则要么图身份地位,要么图实际利益。

    沈祟信都死了,她地位也就这样了。

    来日就算沈梁金榜题命,荣耀也还是得挂在死去的胡氏头上。

    眼下二房只剩个空架子,还被自家人鄙视欺凌。而且二房确实没留下什么值钱物事,就算胡氏的嫁妆还在大库锁着,那也只是沈羲有份,沈梁分不到,她自然也无利可图。

    她与原配所生的沈羲原本应有的冲突矛盾,也就因为这些现实而化为乌有。

    她诚然不会因为当年对温婵那一救而再轻易相信一个人,却也不会因为被温婵那一害,而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

    “我别的话你们都不记,偏这些记得清楚。”

    她似笑非笑说道,粉饰着她心中的疑问。

    珍珠见多了以往她气怒的样子,眼下倒被她这神情弄得心下生怵起来,忙说道:“奴婢多嘴该罚。

    “奴婢本也猜想姑娘定是一时气头上才如此的。到底原先在杏儿沟,姑娘待四爷是极好的,还常让姨娘多顾着四爷,少顾着您这边的。”

    在杏儿沟还是好的,反倒回了府又起夭蛾子了?

    沈羲对着光秃秃的院子凝起眉来。

    原主耳根子软,又头脑简单,难不成是府里有人挑唆?

    “姑娘,咱们还要去哪儿么?”

    这是今儿第二次见她出神了,珍珠又提心吊胆起来。

    也不知怎么搞的,这两日她一见她沉默就不由心生敬畏,仿佛她身上自有一股能震慑人的威压,举手投足间就充斥了周身。

    第24章 太欺负人

    “不去了。”

    沈羲回神,望了眼院子,她又说道:“去叫几个人来把屋子清清吧,所有闲置的地方都收拾干净。

    “后头罩房先不动,东厢房两间屋子让他们母子搬进去住。院子里头再种些花,最好找个角上挖个鱼池,弄几块石头进去,看着顺眼点。”

    到底是安身之处,虽是破旧了点儿,也得尽量弄得像个样子。

    她眼下虽然身为拓跋人,但永远也改不去赫连人心底那份讲究。

    十二年前大秦亡国,张家阖家被灭门,算起来那个时候张解夫妇或已仙去,府里应是由哥哥张煜与侄儿阿善撑起门楣。

    出事的时候阿善应该正值盛年,张煜应该也取代张解成为了一家之主。那会儿张家也该是儿女满堂,只不知道他们尸骨如今都在哪儿?

    经过一夜的休整,她思绪也格外清晰起来。

    当时未能察觉的疑问,如今总不时跳到她脑海里。

    首先最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大秦不似大周民风开放,温婵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她究竟从哪里雇的凶手杀她?

    就算她有钱,她总得需要渠道来认识这些人。

    就算她有渠道,对方也不可能那么莽撞,不弄清楚被杀的是谁,就贸然下手。

    当时大秦天下,真的遍地都是为了点银子,就不惜被权倾天下的张家玩命追杀的人吗?

    如果只是为了银子,那凶手把温婵要杀她的消息贩给张家,得到的绝对只会比温婵给的钱更多。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杀手蠢得离谱,温婵总归还得撇清自己的嫌疑。那么,事后她又是怎么脱险的?

    张家不可能对张盈的死没有半点疑虑。

    为了堵住张家人的眼耳,她绝对得费上十二分精神。

    而就算仅凭她温婵个人的能力能做到以上这些,那么她嫁给徐靖也应该完全不成问题。

    那她后来为什么又嫁到了韩家?

    这个韩家,当年又是什么人家?

    她这里扶着廊柱出神,珍珠听她交代完却不敢怠慢,立时前往三房所在的撷香院而去。

    她们院里并没有人能够办得到沈羲所说的这些事,而中馈掌在三太太纪氏手上,要人行事,自然该去请示纪氏。

    撷香院也在东跨院,只不过位于拂香院北面。

    昨夜沈歆才从万荣堂被骂离开,纪氏就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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