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勤见任仲偏头看向自己,面上笑意更深,扬了扬手中的黑色细长包裹,高声道,“先生,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任仲不适的眯起眼,只觉这外头的阳光煞是刺眼,没说话,又将脸转了回去,阖眼。

    “先生看看罢。”宋勤绕进来,将包裹打开,放在了任仲面前。

    任仲听见一声轻响,与铁器、瓷器发出了声音大不相同,不由得抬眼一瞧,而后便愣在了原地,是那把剑……卓谦之的本命金剑,竟然被宋勤又取了回来。

    他颤抖着抚上金剑,突觉脑内一片晕眩,右边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神念海中天翻地覆,竟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他听见宋勤喊了些什么,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回应,就这样晕了过去。

    任仲知道自己又做了梦,梦里有很多人,识得的,不识得的,活着的,身死的,他看见宋靖头也不回的离开,看见九儿痛哭流涕,看见赫胥气息奄奄地躺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吸吮着大拇指,最后……看见卓谦之满身是血死死盯住自己。

    他说,任仲,你且等着我……

    “不!”任仲虚弱的喊了一声,感觉自己额上的冷汗被什么人细心的抹了去,而后四肢回暖,慢慢脱离了梦魇。

    而后传来的是宋勤声音,他脾气与年轻时的莫离一般,只是从未在任仲面前表露罢了,“已然半年有余,若是先生真有好歹,我便命人平了你们药王谷!”

    “我既自告奋勇来此,自然不会没了药王谷之名,先生定会安然无恙,副阁主还是息怒为好!”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接口道,听不出丝毫愠怒,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但愿先生无恙……否则,我宋勤定会说到做到……”宋勤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是嘭的摔门声,竟将任仲与那大夫单独留在了屋中。

    任仲感觉那个不熟悉的人渐渐靠近,站在了自己床边,他攒足了力气睁眼,正巧与那人四目相对,二十来岁,长相勉强算得上清秀,长发束起,与寻常女子不同,身着白衣,身上尽是药香,闻起来倒是让人十分舒心。

    女子看着任仲笑了笑,右侧有个酒窝若隐若现,“先生可有什么不适?”

    任仲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吞天瓶,又想到赫胥躺在黑暗之中,“叫宋靖回来罢。”

    “是!”影一应道,他虽年逾六十,却因内力深厚之故,并未显出老态,他与影十六一起,仍是照顾任仲的影卫。

    那女子眼神闪动了一下,自顾自地介绍道,“在下姓药王谷要琴风,受不惑阁阁主之邀照拂先生身体。”

    任仲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点头,“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不劳姑娘费心了。”

    “先生的身子明明虚耗过度,却仍是生机勃勃,若非体内仍有一股邪气阻碍,若不想法子祛除邪气,待到生机完全断绝,便是先生命断之日。”要琴风见任仲似是不愿多提,只好提醒了一句。

    “多谢告知。”任仲胡乱的点了点头,他总觉得女子身上有些自己熟悉的东西,熟悉的让他有些头疼,却根本不能细想。

    “起来坐坐罢。”要琴风不过任仲神情倦怠,伸手拉起任仲,又在他腰下垫了几个软枕,任仲只觉得头晕目眩,只得任她摆布,最终半靠着坐在了床上。

    随后,要琴风背过身,将一个巨大的药篓从地上提了起来,弯腰小心翼翼的将一团白布裹着的东西抱了出来,“先生请看这里……”

    任仲皱着眉头,眼睛却下意识的看向那团白布,脑内尽是血流之声,咚咚咚地震得他发晕,而后,他终于看见了那白布中的婴孩,小小的,闭着眼,脖子上带着一块白色的水滴型的玉牌。

    任仲的手攥紧了被褥,他感到脑内乌兰诺的残魂终是剧烈的震动了起来,满满的喜悦,仿佛下一刻便会脱离自己的神念海,他紧紧盯住了要离,勉强喘了口气,哆嗦着问,“你是什么人?”

    “在下药王谷要离,这是胞弟,六个月了。”要琴风从容自若道,双眼却并未离开任仲的眼睛。

    任仲动了动嘴,根本发不出声音,他此刻在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脆弱,头疼欲裂,周身无力。

    “前谷主曾命人卜卦,说今年夏至,谷内会出生一男婴,生时不哭,雨时不睡,不吃不喝,脐带化玉,痴傻无神,必得带其离谷,寻找可以使玉牌变白之人,将其交出抚养……否则我药王谷便会遭遇灭谷之灾。先生,可是姓任?”要离垂下眼,将期待的眼神遮盖在眼帘中,伸手,将怀抱中的婴孩递给任仲。

    任仲本不信卦象之说,但当日随心前辈却着实预见了自己的将来。他看着要琴风,突然笑了起来,若是这婴孩再长大些,自己脑内的残魂必然会剧烈震动,自己若是顺着气息前去寻找,药王谷不交人,或许……真会遭遇灭谷之灾。

    乌兰前辈果然妥帖,有这孩子颈上的玉牌做引子,也不必担心残魂所含的魂魄之力伤害到年幼的魂魄。他勉强接过婴孩,下意识地戳了戳那孩子的脸蛋,突觉脑内一轻,乌兰诺的残魂便破出神念海,自发没入那玉牌之中。婴孩颤抖了一下,终是睁开了眼,哇哇哇的哭出声来。

    任仲眼前一黑,神念海动荡起来,口中腥甜,几乎就要晕倒,手上也失了力气,他勉强将乌兰诺递给要琴风,然后便被赶到屋内的宋勤抱了个满怀,只听哐当一声,伴着宋勤的声音,“要琴风!你做了什么!”

    宋勤剑眉微皱,深深喘了口气,一双厉眼恶狠狠地盯住要琴风,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要琴风刚刚被宋勤一掌拍在右肩,嘭的一声撞在了背后的方桌上,呕出一口鲜血。

    她伤势不重,只是有些发蒙,坐在一堆破烂的木头重呆呆傻傻看向手中的婴孩,她虽一直照顾这个孩子,可那时,这个孩子不过是不哭不笑的玩偶罢了,怎得被任先生一碰,便活了起来。

    “勤儿!此事与要琴风无关,他们药王谷是我的恩人。”任仲摆了摆手,缓缓地说了一句,及时阻止了宋勤继续动手。

    “先生,你糊涂了啊!你的头发……”宋勤眼睁睁的看着任仲的头发尽数变白,仿佛大雪之时覆上了银装,仿佛重病之人即将身死一般。

    “我清醒的紧……”任仲觉得自己再清醒不过了,如今乌兰诺已经转世,魂魄归位,不日便会恢复记忆,而赫胥只需少许魔气,便可恢复,倒时……或许可以拜托他们去寻卓谦之……自己则可带了幻日剑回君临城,等卓谦之回来,弥补之前的过错。

    任仲在宋勤的搀扶下颤悠悠地站起身,走到要琴风身边,蹲下身,伸手抱住乌兰诺。乌兰诺顿时止住了哭声,睁着乌黑发亮的眼睛怔怔看着任仲,任仲笑了笑,戳了戳他的鼻尖,“今日,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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