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怪异的轮廓若隐若现。他心下苦笑,甩甩脑袋,迈步向艺术学院走去。不管有缘无缘,今天非得见上她一面不可。

    艺术学院大门处冷冷清清,只影不见。入门迎面而来一尊大鼎,四周整齐悬挂着几件画作。赵述瞧不出优劣,也不愿趴上去大惊小怪地惹人注意,便装作熟门熟路,大大方方地走上楼梯。刚过一个转角,自家寻思道:这艺术学院里层峦叠嶂的,也找不到个门路。这般没头苍蝇一样乱跑,能碰上的机会可说得上是微乎其微,倒不如守着大门来得方便。他打定了守株待兔的主意,便又退了下来。恰巧里侧有副桌椅,大概是守门大伯的宝座。赵述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翘起腿,暂且欣赏着雪景。

    午睡时间,外面的雪小了下来,不一会儿,渐渐止住。又过了会儿,有学生稀稀拉拉到来,缩着身子,歪歪扭扭,路边被雪压倒的细树般。赵述煞有介事地端坐在桌子后面,审阅着来往师生。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仍没有发现许诘,也许是下午没课。他站起身子,踱步到门外,伸着脖子向远处望,路上的雪早已混合着泥水丑陋地瘫在地上。一辆车驶过,远远甩开几道泥渍,抓破了旁边雪白的脸庞。没有许诘,赵述懊恼地收回目光,很没出息地想着,也许只有自己一头撞在这尊大鼎上,她才会赏光来看他一下吧。

    小写进门时,赵述垂死的鱼般懒洋洋地投去一瞥,转瞬间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颤声叫道:“小写……”

    小写朝他的位置看了一眼,目露惊奇,迅速又被怒气代替,用力地转开脑袋,扯着她旁边的人就要走。赵述这时才注意到小写旁边的男生,脸色尴尬,硬着头皮又叫道:“小写,我有话要对你说,就两分钟。”

    小写毫不理会,扯着旁边的男生,只是要走。那男生低声对小写说了些什么,小写气呼呼地喊道:“就是那个。”说着,又拉着要走。

    那男生没有动,转身朝赵述笑了笑,双手搭在小写肩膀上,把她扳过身来,向前推了推,然后贴在她耳朵边上说着什么。小写绷着脸不说话。那男生向赵述挥了挥手,转进了学院里。

    赵述注视着他的背影,感恩戴德的目光转而面对着小写比冰雪还冷的脸庞。他示好地笑笑,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小写扭头走向了门外,一路朝外走着。赵述悻悻地跟上,琢磨着等会儿要怎么说。

    小写在路边站住,冰雕般地立着,轻飘飘的声音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还想找人画画。”

    “没……没有。我……我找许诘。”赵述觉着自己有些灰溜溜的。

    “你还找她做什么!她又不在这儿。”

    赵述怔了一下,她确实没有说过自己是艺术学院的。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一切都是自己想当然的,现在不过又无关紧要地多加了一条罢了。“那她在哪个学院?”

    “你自己问她去。”小写说着,语调转向讽刺,“你这么诡计多端的,能找不到她是哪个学院的?”

    赵述默然,小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余怒未消,显然还在记恨着那条信息。

    “没什么事,我走了。”小写不待他回答,转身就走。那份决绝让赵述下意识地就扯住她的胳膊,他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这次机会。

    “你做什么!”小写怒起回身,一脚斜跺在路上,泼起一片雪水,直溅到赵述上身。赵述身上斑斑点点,直到胸口。小写呆呆看着他,愤怒的眼神中浮现一丝惊恐。赵述忙笑道:“还生气的话,可以考虑再来一脚。”

    小写直直盯着他,突然“噗嗤”一笑,笑完又故作严肃道:“你别得意啊,我可还没原谅你呢。你说你这份机灵怎么不在她面前展示些,整天一副呆木头的样子。”

    赵述没有说话,他回忆着,自己在许诘面前确实拘谨了些。那份拘谨是不由自主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

    小写没注意他沉淀下去的神情,正色道:“好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见许诘。”

    “所以你就在这儿守株待兔。”

    赵述想说,我今天遇到她了,也不知是不是,所以我才这么想见她。但他没有说,也没必要说,尽力挽留着仅存的尊严。“这是第一个五年计划。”

    小写看着他,摇头笑。“那你真是出师不利。”

    “也不完全是吧。”赵述不想再兜圈子了,“我真的想见她。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小写脸上惯常地闪过狡黠的神色。“帮你是可以,不过我还生着气呢。你要怎么补偿我?”

    “你说吧。你想要吃的还是玩的?”赵述灵机一动,问道:“刚才气质非凡的那位是你男朋友吧?”

    “是啊,你现在知道答案了吧。”

    ☆、投石

    许诘轻抚着窗台上的积雪,坚硬的寒意透过指尖蔓延上来。昨天轻软的雪,一夜过后,表层锐涩地凝结了一层晶莹,披上了铠甲般。她稍稍用力,铠甲便破裂,四指一同陷落,埋入积雪,触及了内层的柔软。许诘抽出手指,甩了甩不存在的雪粒,放在嘴边呵着气。昨天下了一上午的雪,她也躲在寝室看了一上午。看着白色覆盖大地,点缀树木,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她真希望这雪一直下,永远也不要停。可今早来上课时,路上一片污浊,天寒地冻,她止不住地哆嗦。这才意识到,一上午的美好留下的烂摊子要用几天来收拾,不知道值是不值。现在许诘明白了,她从不喜欢雪。

    从教室里带来的热气马上就要散尽了,言入微还没有下来,不知还留在里面做些什么勾当。许诘肚子烧着了般饿,看看手机,有五分钟了。她的耐性消耗殆尽,跺脚咒骂,一把将窗台上的积雪扫落,在外套上擦擦手,转身步向楼梯。

    房门被一脚蹬开,许诘威凛凛地迈了进来。教室里只言入微一人,坐在角落,抬头看了看她,动作从容地合起桌上的笔记本。笔记本是严肃的黑色,笨拙的严肃。许诘的目光轻蔑的忽略了笔记本,径直投向言入微。但她想不到要说些什么,气愤过多地流露在外,心里反而找不到了,算这丫头走运。

    言入微打量着她,眼蕴笑意,随时都要流露出来。“忘词了?”

    “你才忘词了呢。你要不要走啊?”

    “去哪儿?”

    “吃饭啊,都十二点多了,你不吃饭啦?”

    “现在到处都是人。”

    她的意思是说,我出尘脱俗,才不要和那些人挤来挤去的呢。许诘偏见地想着。“那也要吃饭了,我肚子现在都快要饿瘪了。”

    言入微突然笑了,那种部分面部绽开的笑,有种危险的味道。“肚子瘪不瘪和饿不饿有什么关系?到哪天,你就是肚子胀得滚圆,还是想加倍地吃。”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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