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防御,他怎么能预先知道自己的出兵计划,难道他能掐会算?

    皇太极紧急召开御前会议,分析认为袁崇焕防线拉得过长,各点兵力单薄,遂决定绕过蓟州,兵围彰义、天津、密云、居庸关、良乡、固安,阻隔各处守军,使其不能增援北京,同时袭克玉田、香河、三河,以迅雷之势直扑北京,把袁崇焕甩在背后。灭了北京防线的各城主力,袁崇焕也就无能为力了。

    吃过晚饭,范文程独自走出营帐,漫无目的地溜达,心中琢磨如何对付袁崇焕。走上一个小山岗,见迎面过来五个人,近了看清是参将宁完我、巴克甚、达海,还有两人却是明廷职官打扮。宁、巴、达三人见是范文程,上前见礼,说道:“范先生,捉住两个明军奸细。”

    不等范文程问话,两人扑通跪倒,顿首叩头道:“请大人看仔细,我俩不是奸细!”

    “那你俩是什么人?”

    “我俩是明宫太监。”

    范文程这才注意到他俩一个头戴“刚叉帽[1]”,身着圆领红贴裹,麒麟补,束角带,一个头戴“砂锅片”平巾,身着青贴裹,杂禽补,腰挂乌木牌,果然是宫中太监打扮。

    “既是太监,怎会跑到这荒郊野外来?”

    “我俩是宫中御马监太监,”“刚叉帽”一边说,一边指着来的方向道,“那里是大坝马房,我是监官,他是掌司,所以俱守在这里,不知金汗兵来了。”

    范文程想了想,又道:“城外有几处马场,都在哪个方向?”

    “有二十四马房和天师庵草场、旧都府草场,都在城外东北方向,离此不远。”

    范文程再出个题目:“御马监大小职官都有何名目?”

    还是“刚叉帽”回答:“有掌印太监、监督、提督、监官、典簿、掌司、写字、拿马、象房掌房等官和四卫营勇士。”

    范文程信了:“你俩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春,他叫王成德。”

    范文程微微一笑,转向宁完我:“让他俩吃好喝好,别亏待了,看紧了。”

    皇太极迅速出击,果然顺利攻陷玉田、香河、三河诸城。等到袁崇焕得到消息,他的残兵败将已经被压缩在通州、河西务一线了。

    蓟州已成孤城,失去了防守意义,只好尽倾守兵,跟蹑南下。赶到河西务,立即召集诸将计议对策。大出意外的是,袁崇焕受到了质疑。

    “督师如何到的这里?”副总兵周文郁问。

    “跟蹑敌兵而来。”

    “既如此,我们在敌前,督师在敌后,正好形成腹背夹击之势,为何不打,而要会合?这样一来,又是面对强敌,敌无后顾之忧,这仗又不好打了。”

    “在这里打么?只怕是你要打,人家不跟你打。本督判断,皇太极下一步是分别攻取通州、顺义,直薄京城。再一路取道玉田,就是要把我军牵制在此。所以,此地不可久留,应立即回防京师!”

    “不然,”周文郁站了起来,“河西务是大军屯粮之所,通州的军马粮秣也靠河西务供给。皇太极要想久战不疲,后顾无忧,必取河西务。河西务不得,皇太极将无恋战之心,因此这里应是决战之所!”

    “大错!你是只见秋毫,不见舆薪。你以为皇太极会与你打持久战,等我各镇援兵齐集?甭说北京难取,取了也站不住脚,一旦后路被断,他就要全军覆没,自己也要葬身中原!皇太极何等精明,不明此理?所以决不会宕延不决。但对我等而言,京师势危,我却被阻于外,如果致圣上移驾南迁,那就是我等的莫大耻辱,是死罪!尔等怎么就勘不破?”

    这番凌铄之言震撼四座,可还有另一犯难之处,又是周文郁说了出来:“圣上是命我等固守蓟州、三河,并未命我等带兵抵京。外镇之兵,未奉明旨而挥师入京,是断断不可的呀!”

    袁崇焕主意既定,便听不得反对之声,直言而道:“呆子!三河已失守,敌已到天子脚下,蓟州孤悬,你要本督还守在那里,听凭强敌纵横蹂躏,择肥而噬,坐观圣躬孤危不救?君父有急,自应不待圣命而当机立断,早着先鞭,倘能济事虽死无憾!再有阻军令者斩!命满桂、侯世禄都回师京城!”

    袁崇焕决心已下,其理亦明,加之袁崇焕的威望和霹雳手段,众将便都一诺无辞。

    君臣相疑

    袁崇焕终于在皇太极之前赶到了京城,停军广渠门外。满桂、侯世禄先到,已进驻外城。袁崇焕留下侯世禄守营,携满桂去见崇祯。崇祯大喜,立即平台召见。

    二人踉踉跄跄爬上来,所有人都吃一惊,崇祯也不自主地站起来。袁崇焕满身是土,满脸是土与汗和的泥,满桂满头满脸都是血,战袍上也血迹斑斑!还未站稳便跪倒,膝下立时扬起一股细尘,看得出已是筋疲力尽:“臣袁崇焕未奉圣旨带兵进京,请陛下治罪。”

    崇祯心头涌起一股热浪,趋前弯腰伸手扶住袁崇焕双肘,说道:“爱卿快快平身!王承恩,搬椅子来!”

    看到二人的模样,王承恩早搬过椅子,二人谢恩坐下,还在大口喘气。崇祯一指御案:“快拿水,就拿案上朕的‘鱼钩’。”说着脱下身上披着的貂裘大衣,给袁崇焕披上。袁崇焕立时周身涨暖,眼发涩,鼻发酸,跪倒逊辞道:“臣不敢受,陛下受冻,是臣之罪。”

    “不必辞让,这是朕赐予卿的。这里很暖,朕还热呢。”

    王承恩端来茶水。二人谢恩,一气灌下,这才缓过气儿来。袁崇焕看着王承恩道:“此茶名‘鱼钩’?”

    “这是贵州都匀毛尖儿,万岁爷喜爱,因形似鱼钩,万岁爷赐名‘鱼钩’。”王承恩道。

    崇祯转向满桂道:“卿血染征袍,伤重否?”

    满桂起立抱拳道:“臣是前两日的旧伤,臣与侯世禄分别在途中听说遵化陷落,便合兵堵截敌军,但金军兵势如风,臣二人寡不敌众,溃了。先接袁督师令退守顺义,再接督师令回守京师,不及换装,请圣上恕罪。”

    “坐下说。”崇祯又转向袁崇焕,“爱卿怎么来得如此神速?”

    袁崇焕未接圣谕便领兵入关,一直是崇祯心头的疑虑。

    “圣上可还记得臣曾连上三疏,请陛下加强蓟州一线防务?”

    这事崇祯颇不愿谈。当时崇祯正对袁崇焕的不断请饷加码恼火,又有周延儒、温体仁等宠臣从旁添火助薪,更兼加强一处防务又需一大笔银子,所以交部议后置之不问,不想却被袁崇焕言中,显得这皇帝既无远见又拒纳忠谏良言。偏这袁崇焕耿直肚肠,哪壶不开提哪壶,既不好喝断,又不好辩驳,心中就又有些不满,含糊答道:“朕已交部议,是他们动作太慢,也是皇太极来得太快。”

    袁崇焕并不是想摆功,或显出自己高明,更不敢责怪皇帝,只是回答问题:“只因臣料到皇太极会有此一着,早派出探马,金兵一过老河口,分三路入境,哨探便知道了,飞马入报,臣不敢耽搁,日夜兼程,总算赶在鞑子前面了。”

    “好好好,卿真是处庙堂之高,虑江湖之远!卿带了多少人马?”

    “臣带来马军五千,满将军、侯将军各有五千马军,祖大寿带四千马军明日能到。”

    崇祯的心一下沉到裆里:“皇太极是十万大军啊——”

    袁崇焕起身抚剑道:“形势是很严重,但陛下也不必太过忧虑,臣在,必不让皇太极破城!”

    崇祯做了个“坐下”的手势,问道:“赵率教怎会守不住一天,就战死了?”

    “哪里守了,他是在遵化城外遭阿济格包围,中箭阵亡!”

    “城外?他怎么不守,却去出城迎敌?”崇祯知道袁崇焕手下的三员大将个个守战经验丰富,一向战功累累,不然以袁崇焕之才不会如此倚重。

    “不是出城迎敌,他根本就没进城!赵率教军三昼夜驰抵遵化城东三屯营,朱国彦闭城不纳,赵率教无奈,再奔遵化,敌兵已到,如蜂蚁靡集围住遵化,赵率教率军杀入。本已是力竭之军,四千人战三万军,还是杀到了城门口,已是死伤近半,不想王元雅也闭城不纳,赵率教只得返身迎敌,在遵化城外大战,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崇祯两眉立起,二目圆睁,喊道:“朱国彦、王元雅为什么不让他进城?”

    “朱国彦是因天黑难辨,怕敌兵赚城。王元雅是见赵率教人少,又是与敌混战在一起,怕金兵一鼓涌入。”

    “还有,”满桂斜了袁崇焕一眼,“也是怕做了毛文龙第二!”

    袁崇焕擅杀毛文龙,皇上虽然没究责,但心中到底怎么想却不知道,所以袁崇焕很怕提及此事,忙把话岔开:“臣身任蓟辽督师,不能御敌于外,又护驾来迟,是臣失职啊!”

    崇祯知道袁崇焕痛失爱将,又被敌一路连陷诸城,气势大挫,守北京唯靠此人了,此时只能鼓气,不能泄气,脸色便勉强现出灿烂,道:“卿治兵关外,日夕拮据而已,分兵戍蓟,早见周防,责有分任。既统兵前来,一意调度,务收全胜,不必引咎。朕已降旨,赵率教赐恤典,立祠奉祀。朕即发内帑劳军!爱卿说说,这京城的守御之要是什么?”

    袁崇焕还是老办法:“红夷大将军,这是我克敌之宝。不知京师内现有多少红夷大炮?”

    “朕现在不知,朕立刻让兵部报来。”

    “多多益善,还有弹药,要加紧制造。”

    “这不必说,朕明日就要阁臣拜祭……”略微想了一下,崇祯问道,“这红夷大炮封的是什么官儿?”

    “安国全军平辽靖虏将军。”

    “嗯,拜祭‘安国全军平辽靖虏将军’,请红夷大将军发威灭敌!你派炮营军官教练城内守军。再有,”崇祯想了想道,“京师的防务朕也委托与卿了。”崇祯虽不知道袁、满两人有旧怨,但从满桂刚才的话中已听出他对袁崇焕似有不满,遂又道,“卿等听了,朕命袁崇焕总督各路兵马,尔等不可抗命!”

    袁崇焕站起来躬身抱拳:“陛下,臣想请旨。”

    “讲,朕无不允。”

    “臣以为只守京师,敌兵难退。皇太极倾巢出动,辽、沈空虚。臣拟用围魏救赵之计,分兵袭取辽阳,形成端其老巢、断其后路之势,皇太极必然惶恐撤兵。”

    “你还要分兵?”崇祯也站了起来,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行!京师如此危急,兵力又如此之少,宁武、雁门、延绥援兵不是一两日能到的,怎么还能分兵?你能一意守住京师就是大功一件了。朕要你在朕的眼皮底下把皇太极赶走!”

    袁崇焕道:“陛下,我军不足两万,敌军有十万之众,又惯于野战,野外决战,臣无胜算。取胜之道,是派出游军截断敌兵粮道,焚其粮草,各路援军分兵占领长城各处要隘,截敌退路,敌无心恋战,才能解京城之围。”

    “朕再说一遍,各路援军必须京师会齐,把皇太极赶回老窝去,其余无可商量!只要皇太极离开京城,如何作战由你决定。”

    袁崇焕心中叹息,这小皇帝对用兵一窍不通,还刚愎自用:“孙子兵法云:‘以逸待劳,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益柔。’这是以弱胜强、变被动为主动的战略,请陛下三思。”

    崇祯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子反驳他,冷笑一声:“困敌之势?现在是敌困我势!朕不许你再说了,下去吧!”

    袁崇焕只好作罢,应了一声“是”,顿了一下又道:“陛下,臣还需请旨。”崇祯鼻子里喷股气儿,也不知是“嗯”还是“哼”。袁崇焕只当他是“嗯”,遂道:“我军十余日来马不歇蹄,人不离鞍,又经数战,人困马乏,请圣上准各路援军入城歇息。”

    崇祯警惕之心又起,袁崇焕的兵是久经战阵,又是常胜之军,这要是变生肘腋,无人挡得住,心中打定主意,便道:“北京城哪安得下这许多兵马,再搞得人心惶惶,百姓不宁,更是朕失德了。卿等还是城外安营吧。”

    “城外安营?陛下,敌兵马上就到了!”

    “所以要你城外安营嘛。”

    “陛下是要臣城外决战?”

    正是袁崇焕提到红夷大炮使崇祯改变了想法。想起红夷大炮崇祯精神大振,他知道当年的宁锦大捷主要就是靠的这家伙,它可不是以一当十,而是当百、当千。当年袁崇焕不也是以一万之兵大败努尔哈赤十万之众吗?靠的就是前有满桂赵率教,后有葡萄牙红夷大炮。遂缓缓道:“这不是卿的责任吗?”

    “陛下,臣是要与鞑子决一死战的。关宁步军十二月初就可以到了,步军一到,臣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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