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

    “是,还有呢?”循循善诱,林斯棠这时候开始重新透出《自杀幻觉》时空洞绝望的表情,一点点露出水面,无奈而令人心疼的神色。

    “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你非常不甘心这样的结果,而在你最憋屈的时候,你最想要得到什么,最希望看见什么。”简聿的语速开始放快,但是声音变轻,指着角落的手臂缓缓垂下来,“你最希望看见或者最不希望看见的场景出现在了你面前,你看着这个场景。”

    她们离得很近,简聿几乎贴在她身上,在她耳边低语,这时候陡然拉开距离,“告诉我,你这时候应该看见什么。”

    “他们在结婚。”

    林斯棠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她和那个脆弱到崩溃自杀的女人融为了一体,角落中若隐若现出现了雪白婚纱晃动在空气中,黑暗里隐隐约约是他们欢声笑语,自己挚爱的人站在那里和另一个男人结婚,笑容明媚,那一刻,就是永恒的一刹那之间,那个挚爱的人转过头来冲她微笑,恍惚间变换成简聿的脸,笑得若隐若现,似乎还有一丝嘲讽的眼神。

    “那是个贱人——”林斯棠最后低语,“我恨你。”简聿眉峰一抖,站到了原本应该是空虚一片的角落,侧过身来,沉默地望着她:“你恨我,对的,你最恨一个人的时候,会怎么做。”

    “——”呼吸一窒,林斯棠已经像是电影里一样飞扑过来握着她的肩膀摇撼了几下,眼神歇斯底里。只是这时候被抓住的是简聿。简聿并不作声,肩膀被捏得生疼,林斯棠在这场虚幻的想象当中重新沉入了那一场戏里,变成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她柔和地看着她,接下来就是林斯棠自己对剧本的了解,电影当中,女主角在房间中产生幻觉了并在幻觉中杀死了自己的前女友,而实际上杀了自己,虚幻和现实交错开来,两条线模糊对照,最终汇合在一起,林斯棠就这样演绎了出来,她狠厉的目光一刹那闪现了,她容易融入自己的感情,在这种陌生的以往的纯技巧演技无法触及的领域,只能想象自己就是那个人。

    林斯棠一瞬间觉得那是简聿要结婚了从而离开自己,她捏紧了简聿的肩膀,目光触及这人,像是透过渺远的未知时空看见某日简聿站在一个男人身侧,像是所有新婚夫妇一样俏丽嫣然站在众人面前,然后沉默而内敛地望着自己。

    那一刻她失去了简聿。

    抬起眼来,目光交汇的地方,简聿柔柔地看着她。

    那是她的爱人。

    如同洪水开闸落在鼻尖某个位置,酸涩的感觉喷涌而来眼眶骤然失去了支撑,林斯棠发觉简聿平日里虽然沉默但依旧是位于自己身旁的某个位置并且坚定不移地和自己在一起的。

    如果失去了她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不能失去她。

    猛地一收手,将简聿扣进自己怀里,她歇斯底里地哭泣,似乎要把简聿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面,痛彻心扉像是现实也淹没在虚幻的海潮当中:“你不能走——”

    简聿,你不能走。

    被抓得皮肉生疼,简聿没有看到林斯棠似乎混淆了戏里戏外的区别,只当是她彻底进入了角色感悟到了这个角色的痛苦从而完美演绎了出来。

    当然,她也没拿这句话当回事,这不是台词么,她又不走。

    “不行,我得走了。”电影里,前女友哀伤地望着她,然后挣脱她的手臂,一转身,女主角抓起了一旁的花瓶,砸向了她的脑袋。

    简聿调整一下心情,缓缓地,有力地推开她:“不行,我得走了……”这是台词,她记得清楚的台词为数不多的一句,扯开了林斯棠的手,被扯住手臂,硬生生推开,一转头,和预想不一样,林斯棠搂着她:“简聿,你不能走。”

    她说的是简聿。

    简聿怔了怔,回过身来,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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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和演员,是观察—被观察的关系,导演如果有能力驾驭这个角色,这个人是一个讲故事的角色,从而可以很好地履行观察者的职能。而被观察者,演员在顺服导演的指挥之下,前提是导演有能力做这个观察者并且操控全局,聪明的演员一般有所保留,在导演没有能力去把控全局甚而至于把控这个情节的时候,就要实现自我的指导和把控。

    《自杀幻觉》的导演在某种程度上并不适合做导演,而适合副导演的角色,是那种正儿八经负责选角色的副导演,在某些地方上做得出彩,在更多的地方则暴露了他的不足,而林斯棠又习惯于被把控,没什么保留的地方,所以很多地方就显示出了不专业的生硬演技。硬是浪费掉了自己原本的演技升华余地。

    虽说是没什么保留的地方,但是林斯棠和那个导演合作机会也不多,磨合程度不够高,也还是有所保留的,所以某一部分演绎地非常出彩,但也是清醒地意识到这是在演戏,没有把自己整个人投入进去。

    在简聿重新开始指导练习这部戏的时候,她放弃了对自己的把控权,把自己身为演员的这一部分完全交给了控制者,简聿,因而一旦入戏,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入戏太深,抱着简聿哭得难受,像是失恋了一样抱着她抽抽搭搭的哭,简聿顺着她的背,没说话,想着下一个场景的指导该如何进行。

    说实话,她真的没有指导过像林斯棠牌这么大的演员,所以这也是对她的一个挑战和磨练,当然指导别人和指导林斯棠区别也是很大的,毕竟不能这么亲近地互相拥抱。

    “我不走我不走。”终于想清楚了下一个场景该怎么弄,安抚下了林斯棠,跪坐在她面前,抓起了剧本,把这一段指给她看,“这场戏的关键点在于,你如何认知自己的状态,我是导演,我想着要怎么让你演出那种失魂落魄精神分裂的状态,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说,你得演出绝望的感觉来,那个很不专业,我是导演的话,我得引导你去思考这个角色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她做每一个动作是因为什么,比如说角色设定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客从乡下来,充满梦想年轻落拓,你就不可以设定他有沉稳坐在桌前刀叉用得行云流水的动作,再回到《自杀幻觉》来,你演绎的角色是性格敏感脆弱,内心设防很严重的一个人,这样,睡姿也就不可能敞开肚皮睡得安稳,或者把被子卷成一团很任性的模样,她一定会蜷在一起,这是表达演员性格的关键。”

    说得有些口渴,林斯棠擦了擦眼泪,抬眼:“我没有哭。”

    “好好好我没有看见你哭。”明明是岔开话题的一句话,她也顺着小公主说,咧嘴一笑,低头指了指剧本,“讲完这一段休息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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